马克思、恩格斯把实践看作是人类一切活动的基础和前提,把一切物质纳入到人的实践活动中来理解。所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不再是脱离人、脱离实践去研究抽象的本质、存在和本体,而是研究实践和在实践中发生发展的一切关系、物质,从而使具有几千年历史的传统哲学研究对象发生了转向。而这一转向不仅使哲学的性质、功能发生了变化,而且使哲学研究的问题域、视域和方法发生了改变,赋予了马克思主义哲学本体论不同于传统哲学本体论的独特品格和特性。 第一,坚持以人为本的人学本体论,但反对传统哲学的本体论和人类中心主义。传统哲学总是把“本体”理解为抽象的一般存在或存在本身,进而又把一般存在或存在本身理解为某个具体的物质或某个抽象的实体,理解为世界的“本”或“源”;传统哲学的本体论就是对这个作为万事万物存在的基础或本源的追寻、认识和论证。很显然,传统哲学把“本体”,把为人们的行为和思维提供最终根据的东西理解为或等同于某个物质的或精神的或神秘的“实体”,理解为等同于人们的行为和思维还原式地返回到那里的原始基础或最后、最终基础、支撑。马克思主义哲学并没有从根本上否认本体论的存在。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哲学承认本体论的存在;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哲学把“本体”理解为一种旨在为人类的存在作出终极性说明的意向性追求,一种在实践活动中,在确定性与不确定性、有限性与无限性的“张力”中变动着的具体的同时又具有抽象性的目标,一种随着实践范围的扩大和实践活动的深入而被不断赋予具体内容的关于人的终极关怀。所以,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体论是以人为本(关注人)、以实践为基础和手段的人学本体论。 但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人学本体论绝不是为后现代主义所不容的“人类中心主义”。马克思主义哲学强调处于实践活动中的自然,但又强调自然的优先性;强调人对自然的改造,但又强调人对待自然界绝不能像对待被征服的异民族那样。马克思主义哲学以人为本,但绝不是以人为惟一的尺度、中心,绝不是如普罗泰戈所言的“人是万物的尺度,是万物存在的尺度,也是万物不存在的尺度”;相反,所谓“以人为本”,是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根本,而“人与自然的和谐”,既是人的自由得以实现的手段、途径,也是人的自由的内涵之一和实现标志。 第二,主张本体上的实践品格,即坚持本体问题上的确定性与不确定性、个别与一般的统一,批判本质还原主义、形而上学。马克思主义哲学承认自然对象的优先性及世界的客观性,但同时强调对象和世界必须和人发生关系,进入人的实践活动范围,否则,不与人发生关系的对象对人来说是无;马克思主义哲学也承认世界的物质本源和事物的客观本质的存在,但同时强调事物的本质只有在人与对象的关系中才具体体现出来。这就是说,事物的本质、对象的优先性和客观性,并不像形而上学所认为的那样,只是一个外在于人的、冷冰冰的纯客观的、静态的存在,傲视一切似地等待人们去认识、去理解,却又以冷冰冰的面孔限制人、拒绝人。如此一来,事物的本质、对象的优先性和客观性好像是既在咫尺又在天涯,人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以还原和溯源的方式去找到这个本质、本源。本质和本源之于人们,就像上帝、神之于教徒。把本质和本源抽象化、玄妙化和神学化,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所不容的。 如前所述,马克思主义哲学总是在人的实践活动中理解对象、理解主体与客体的关系。实践是具体的、动态的、变化的,是确定性与不确定性、普遍性与直接现实性的统一,在实践中存在、生成和被赋予具体本质特征的主体和对象也必然是具体的、动态的、变化的,主体与客体、物质与精神等之间也必然是互动的、交融的。总之,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人们的具体实践活动中理解物质、本质、主体、客体及它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坚持实践与本体论的统一,就避免和克服了传统哲学把物质、本体抽象化、形而上学化、纯粹外在化和神学化的缺陷,也避免和克服了传统哲学僵死的“主——客”二分和“二元论”的观点。马克思主义哲学坚持实践基础上的或实践活动中的本体论,反对脱离实践活动的、抽象的形而上学的本体论。 第三、坚持同一性、整体性与差异性、多样性的统一。形而上学强调同一性、整体性,但是抹杀了同一和整体内部的差异性,使同一和整体变成了僵死的、封闭的、毫无生机的“城堡”,如传统哲学中的“原子”、“单子”。“原子”和“单子”是封闭的、不可分的、自本自因的,没有供其他事物进入的窗口(“原子”和“单子”还是传统哲学信奉的“始基”,是“基础主义”的典范)。 无论是僵死的整体性还是散乱的多样性,都不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所认同。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同一是包含了差异性的同一,整体是由多样性构成的整体;差异性和多样性蕴涵着生命和活力,是同一和整体内部无时无刻不在蠕动着的生命源,是使同一和整体永远保持与外界联系的“窗口”,从而具有动态性和开放性的特征。而同一和整体既是差异性和多样性之间的粘连剂,是差异性和多样性存在的场所,又是由差异性和多样性连接而成的整体与一致,是差异性和多样性相容共存的结果。因此,同一性与差异性、整体性与多样性是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是事物内在的两个环节。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上述观点不仅在理论上和实践活动中得到了证明,而且现代自然科学以为其提供了有力的证据。以耗散结构理论而荣获诺贝尔奖的普利高津曾说过,熵增长并非无序态增长,现在我们知道,每10亿个进入无序态的热光子中,至少有一个基本粒子能够促进向有序结构的变换,可见有序和无序是同时形成的,是同一个整体中共存的两个方面。(王治河:《扑朔迷离的游戏——后现代哲学思潮研究》,第30页,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8)因此,“对于许多物理学家、化学家、气象学家和生态学家来说,奇妙、重要而有趣的是,我们的环境、气候和生态乃至我们的神经系统,都只能作为这样一种既稳定又不稳定的系统来理解。”(普利高津:《不稳定的哲学》,《国外社会科学》19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