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环境决定人”,还是“人的观念决定环境”?这是爱尔维修1758年在《论精神》一书中遇到的尴尬和困惑。87年后,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的第三条中作出了回应,认为既不能说环境决定人,也不能说人决定环境,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改变都是由实践决定的,这就超越并解决了爱尔维修这两个判断之间的对立和矛盾。但是,马克思这一理论贡献的意义决不仅仅止于此,而更是在于从此出发,把社会(尤其是社会环境)的变化和发展归结为实践,把社会生活的本质归结为实践,把人的改变、尤其是人的精神观念的改变归结为实践,从而科学地解决了社会的本质和人的本质这一关涉历史唯物主义基本面貌的重大理论问题,确立了唯物史观的基本内容。但是,令人遗憾的是,马克思的这一论断由于翻译等方面的原因,其含义一直未能得到全面准确的揭示,与此相应,人们对人的本质理论、唯物史观乃至整个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理解,也就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鉴于此,本文不揣浅陋,从讨论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德文原文中上述论断的含义入手,探析马克思这一理论对解决人的本质和社会历史理论问题的重大意义。 一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原本是马克思1845年春天在布鲁塞尔“匆匆写成的供以后研究用的笔记,根本没有打算付印”(《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212-213页),1888年恩格斯在出版《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一书时,把它作为附录首次公开发表。出现在恩格斯附录中的原文是" Das Zusammenfallen des
nderns der Umst
nde und der menschlichen T
tigkeit kann nur als umw
lzende Praxis gefaβt und rationell verstanden werden." (恩格斯,第55页)这段话的正确译文应该是:“环境和人的活动的改变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或者,“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的改变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黑体为引者所标)但是,1972年版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把这句话译为“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17页。本文凡引1995年版《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不再注明版本)1995年版《马克思恩格斯选集》则把1972年版中的“革命的实践”改译为“变革的实践”,即“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变革的实践。”(注:马克思1845年原稿中用的是" revolution
re Praxis" (革命的实践),恩格斯1888年《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附录中的表述是" umw
lzende Praxis" (变革的实践)。)“革命的实践”和“变革的实践”,二者的含义大致相同。这里的问题是,1972年和1995年版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都把这句话理解为“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实践。在汉语中,“人的活动”和“实践”是同等程度的概念,因此,汉译本“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就陷入了“实践只能被看作是实践”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重复和循环。这显然不是马克思的本意。可见,汉译本的问题在于,把原稿中“人的活动的改变”(德文中可理解为“人的改变”)译为“人的活动”,删掉了“改变”,这就使得原文的含义变得极其模糊了、不准确了,从而妨碍了我们对涉及唯物史观和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等一系列重大理论问题的把握和理解。 应当注意的是,“人的活动”(der menschlichen T
tigkeit)在这里是作为名词的第二格形式使用的,在德文中第二格是作为定语来修饰限定前面的句子成分的。具体到这句话中," der menschlichen T
tigkeit" (人的活动)是作为
nderns(“改变”)一词的定语来使用的,它和der Umst
nde(环境)一起共同修饰前面的
nderns(“改变”)。《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二版关于这句话翻译的错误就在于,把" der menschlichen T
tigkeit" (人的活动)看作是Das Zusammenfallen(一致)的第二格,认为它是修饰" Das Zusammenfallen" (一致)的,这样一来," Das Zusammenfallen des
nderns der Umst
nde und der menschlichen T
tigkeit" 这一词组就被误译成了“环境的改变与人的活动的一致”,而正确的译文应该是“环境和人的活动的改变的一致”(或“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的改变的一致”)。俄文版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是根据恩格斯附录中的德文原文译出的,俄文“人的活动”(“человеческой деятельности”)也不是作为名词使用,也是作为名词的“第二格”,即作为定语来修饰“改变”(“изменения”)的,原文是“Совпадение изменения обстоятельств и человеческой деятельности может рассматриваться и быть рационально понято только как
.”(俄文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2页)俄文版中的这句话的基本含义也是“环境的改变与人的活动的改变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因此,俄文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对这句话的翻译,与马克思和恩格斯所要表达的思想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