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一位勤劳善良的中国妇女。她与千千万万个母亲一样，花了大半生的精力经营了她的事业与家庭。母亲是平凡的，平凡得让我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母亲又是伟大的，伟大得让我终生难忘她的教诲和关怀。 自我呱呱坠地，世上便多了一位母亲，便也多了一位受苦的人了。母亲生我时是极痛楚的，我降世之后，她未及品味初为人母的甘甜，便尝尽了随之而来的孩子的琐事、繁重的家务之苦。直至今日，岁月白色的光华渐渐渗入她的双鬓；风雨化作坎坷写在她的脸上；家庭和事业的重负，佝偻了她的身板。然而，母亲并未退却，只用母性的爱去包容一切，去忍耐一切。如臧克家所写的老马，她只抬起头望望前面。 朴素是母亲的一大特点，母亲是从不购买化妆品的。以至我在同学家中惊异于他母亲的“装备齐全”。她每日都是素面朝天，就这点，是一些现代女性无法做到的。母亲对自己的衣着也不讲究，衣服是家中最便宜的。每次买衣服，她总是挑好的给我买一件，然后再用找的钱，为自己添置一块料子，价格与我的相去甚远的。在母亲的眼里，似乎我穿得好看，比她的好看要重要得多。还记得小时候，我因嫌弃母亲的衣服太寒碜，而让父亲去参加家长会。现在想起，不由得唾骂自己的无耻行径，只恨自己年少不懂事，竟这样伤了母亲的心。 “百义孝为先”。这句话在母亲的身上有了极深刻的体现。婆婆在我七岁那年突然中风。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像是一场黑色的风暴，阳光再也无法照到这位善良的老人身上。对母亲来说，自己的妈妈忽然不能说话了，而且半身不遂，似乎是绝大的打击。可母亲并没有绝望，她逆来顺受地接受了命运残酷的安排。父亲工作很忙，母亲便辞去了工作，在家照顾婆婆。如不是亲眼所见，又有谁知道照顾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是多么困难！从起到睡，从吃到穿，每一件事情都是母亲帮着婆婆做的。母亲虽没学过按摩，但她每天都给婆婆按摩那不能动的臂膀和腿。也许她只是希望奇迹的出现，也许母亲只是想用上所有方法，让这只曾经牵她长大的手再动起来，能再听到婆婆那慈祥的声音。婆婆不能说话，但她肯定感到了她女儿的心，婆婆是信基督教的，她一定曾经祈祷，祈祷让她的女儿不再受苦，甚至祈祷舍弃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女儿的幸福。现在想起，那时，母亲不曾流过一滴眼泪。无论她拖着多么疲倦的身子，总是对我留着一份笑容。如果有谁还敢说“流泪是女子的特长”，那是他没有见到母亲的坚强！日日累积的劳顿，终在一日爆发出来，母亲也病倒了。家人将婆婆送进了康复医院，有护工全天照顾她的生活。母亲却并没有因此而得以休息，她总是担心婆婆的状况，有一年多，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家和医院，来回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印满了母亲的足迹。我十二岁那年，婆婆去世了。在葬礼上，母亲终于流下了眼泪。泪水轻轻滴落，而这泪水里凝聚的份量，又有谁知道…… 母亲为家付出了一切，但她要的回报却是那么的小。似乎是儿子的一个微笑，丈夫的一个拥抱，便可以使她满足。小时候，三八节时我为母亲做过一张“家庭劳模”的证书给母亲，以感谢她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前几天竟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搬了家，母亲依然将它收藏在书柜里。卡片上幼稚的字体依稀可见，母亲当日的笑容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看着这张卡片，心如刀绞。羞愧于母亲十多年来含辛茹苦，做儿子的却只送过一张卡片以表心意。这张十几分钟便可做成的卡片，这种孩子的举手之劳，却能给母亲十多年的感动！ 写了这么多，不禁有点失望，发现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对母亲的爱，也无法用语言来描绘她所做的一切。我的母亲，虽没有万贯家财，也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她在我的心中，永远是个英雄。 荐自《好家长》（南京），2005.6.24～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