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长大

作 者:
安宁 

作者简介:

原文出处:
少女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V2
分类名称:家庭教育导读
复印期号:2005 年 04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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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我和小夕刚读高一,她坐在我的前面,一侧身便可以看到她乱七八糟的书桌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那里面有我最喜欢的桂林山水的邮票。可是出于女孩子小小的骄傲和虚荣,我还是撇撇嘴,找身边的男孩子们热火朝天地聊开了。

      过了两天上语文课,老师念了我的作文,随后布置写一篇身边同学的小片段,课间休息,小夕出去上厕所,我又偷偷瞟了瞟她的课桌,想看一看那花花绿绿的邮票在不在,却一不小心在她作文本上瞥见了关于我的一段描写,其中有这么一句:没想到相貌平平的她,文章却好得一点也不客气。头脑敏捷的我,立刻把第二句很干脆地省略掉,冲着还没有坐稳的小夕就风言风语了一句:哼,说别人相貌平平,也不看看自己那欣欣向荣、长势喜人的身材!

      小夕似乎没有听见,继续俯身到作文本上去辛勤地“耕耘”。第二天见了面,却主动和我打招呼,见我带搭不理的样子,便笑眯眯地把手伸过来,说:送你一件稀世珍品,猜猜是什么?我赌气不猜,她胖乎乎的小手便花一样缓缓地舒展开来,我的心,也在那一瞬间,欣喜若狂——她脉络分明的掌心里,安安静静躺着的,竟是我一直痛苦觊觎着的那张邮票!

      此后便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了。她的小玩意儿,也一点点地搜刮到我的桌洞里来;我买来的杂志,也总是她看完了,才皱巴巴脏兮兮地物归原主。每天下午的操扬上,每每都是我先像打击恐怖组织一样,残酷地打击一下愈减愈肥的小夕的自尊心,她才肯咬牙切齿地跟我箭一样冲出去。唯一可惜的是,她是走读生,否则,我们非得闹到老班那儿去,强烈要求住一个宿舍不可。

      那时候我们都是班里年龄最小的学生,刚刚15岁,花季都不是,更不用说雨季了。可是生活无法按“暂停”键,活泼可人的小夕,也无法阻止那些让她羞涩又骄傲的“匿名信”的到来,我们之间偶尔有小小的不悦,也同样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高三的时候,两个人铆足了劲,信誓旦旦地说要考北京同一所名牌大学。结果是我进了孔子故乡的一所普通大学,小夕却是名落孙山。那年的暑假,天热得出奇。我跑去找小夕,我们手牵着手没情没绪地“轧马路”。小夕胖胖的脸上不断地有汗,擦了又来,擦了又来。我递过去一块手绢,她却一下子跳到我的前面来,扳着我的肩,嘻嘻地傻笑着,指指亮晶晶的脑门上源源不断的汗,说:小安,放心吧,本姑娘一定会像这水一样,卷土重来!

      小夕的卷土重来,终于让她进了北京的那所重点大学,因为暑假打工,我呆在学校里没回去为她饯行,她却乐颠颠地跑来了。

      晚上两个人挤在宿舍里窄窄的床上,漫无边际的说悄悄话。远处有不知名的虫子,躲在草丛里断断续续地唱歌,偶尔也会有喊了一天的知了,有气无力的哑着嗓子,在树叶间来上一声,像是梦里回到了五彩缤纷的午后。我在这样美丽的夜里,想起了以前我们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赌气、争吵、拂袖而去;想起去年小夕宣布卷土重来后的那个夏夜,我们躺在床上,小夕蛮不讲理地硬把我拽起来,一本正经和我“拉钩”,说:“你在大学里不要跑太快了。一定要等等我噢!”

      小夕读大学的第一年,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不要命地追赶着什么东西。时不时地,会收到她饱蘸了新鲜、好奇和激情的笔墨写来的信。大一还未读完的小夕,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跳舞、主持、表演,能飞快飞快地同时和很多个网友聊天,又拿下了我还在为之拼命的名目繁多的各种证书,而且入了党,且很顺利地竞选上了系里的学生会副主席。那时的小夕,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已经好得一点也不客气了。

      大二的时候,小夕的信渐渐地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也不怎么频繁的“话聊”和网聊,有时,某一方良心发现地给她打长途过去,彼此会报喜不报忧的漫聊。偶尔会聊到她那些夏日的蝉鸣般有始无终、转瞬即逝的爱情,小夕也总是千篇一律以“不好玩”三个字敏捷地躲开,像躲一块会让她不长不短地痛上段时间的小石子。

      再后来的某一天,我跑去找小夕,晚上她死缠烂打地拉我去参加她一个朋友的生日Party,我却硬是留在了空无一人的宿舍里上网。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个女孩子推门进来,要找小夕,还没来得及报出自己的名字,她便老朋友似的对我说:你是安宁吧,小夕经常在我们面前提起你呢,说你是她最最优秀的朋友,好得一点也不客气呢!那一刻,突然有些手足无措,泪,也不知往哪儿藏,竟硬生生当着那女孩子的面,哗哗流出来了。

      晚上和有些微醉的小夕躺在被窝里,彼此都没有话,快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时候,小夕突然摇醒我,没头没脑地说:小安,你知不知道,我又失恋了。我没看她,也直直地回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我也失恋了。大段大段的沉默,像是磁带里被人不小心抹掉的空白。而后小夕在黑暗里轻轻地握住我的手,说:小安,我们一起考研吧。

      我没有吱声,我也无话可说。我们已经不是中学时的小孩子了。我们都走过花季,也走过雨季,已经过了那个可以轰轰烈烈地卷土重来的年代了。

      可是,在有春天的芬芳涌动着的夜里,我还是回握住了小夕的手,就像回握住那段弥足珍贵的一点点成长的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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