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自19世纪末德国地理学家拉采尔开启人文地理学研究领域以来,人文地理学就一直关注于空间和地方的解释[1],并经历了“区域差异-空间分析-社会理论”等三次研究范式的变革[2]。1980年代中期以来,由于后现代主义的出现,人文地理学的视野更趋多元,且相互交织[3],逐渐对空间内涵产生基本共识。本文通过审视上述的过程,认为自然与社会属性统一的认识论能更有效地揭示空间的本质。 1 人文地理学传统的“空间”内涵 1.1 人文地理学的区域传统 康德视地理学为关于空间的知识领域[4]。赫特纳延续了康德的认识,认为地理学是一门“空间科学”,它研究空间各要素的因果关系、相互作用以及区域差异,由此形成了地理学的区域传统。哈特向在《地理学性质的透视》中总结了康德-洪堡-赫特纳的“区域差异(areal differentiation)”的思想传承,并把自己的工作归入这一线索。 与拉采尔、白兰士等人倡导的人地关系论相比,区域学派更看重以区域为尺度的人地关系研究,即更突出空间性。但此时的人文地理学和自然地理学仍保持着密切的血脉延承,所以更多地将空间视为一个真实世界的外部坐标,强调其内部的地域差异。这样的研究使地理学更接近于方志学,同时也容易滋生研究者的主观倾向[5]。 1.2 空间分析学派 1950年代,人文地理学开始从“区域差异”转向“空间分析(spatial analysis)”[2],摆脱经验主义,转而追求空间法则。空间经济学和区位论开始引入并形成了人文地理学新的基本理论。由于区位论建立在基本假设(均质平原、经济人等)上,使当时的大多数人文地理学家盛行理论的验证工作。 舍费尔首开空间分析先河,他质疑哈特向所提倡的强调相对整体性的区域研究,认为地理学家的研究对象应该是现象的空间分布,而不应是现象本身。这为地理学采用逻辑实证主义的方法和理论提供了一个范例[6]。随后的“计量革命”进一步强化了地理学的空间传统[5],尊重通过逻辑方法验证的事实与结论,推动了地理研究的理论运动[3]。 空间分析学派的地理学家们受到爱因斯坦相对空间的影响,认为没有一个单一的空间体系足以描述整个世界。他们理解的空间关系被界定在对象和事件之间,而不是在一个坐标系的固定点之间,更多地考虑社会的空间差异,空间布局和由此产生的空间相互作用。而空间的表述又与以特定方法测度的距离有关(如费用距离、时间距离、公里数等)。距离很大程度上是社会经济需要和技术过程的人工制品,其塑造的空间在本质上是相对的,像聚落分布、土地利用等地理特性显示了一种区位和动态[7,8]。这样,空间分析就涉及一个将物理空间抽象为数学空间的过程,几何学成为其犀利的工具。所以哈维将几何学称之为空间形式的语言[9]。 这时的人文地理学以人文要素为研究对象,以区位论为研究重点。而源于经济学的各种区位论均假设均质平原这一无差异空间,排除了其它自然和人文要素,只有距离单一的空间属性起作用,并且希望探求到自然空间中的一般规律,数量化工具成为必然的选择。 哈勃德把1970年代以前的空间认识划归为广义的绝对空间论[10],认为是人文地理学受自然地理学思想影响的外在反映。以自然科学为效法典范的人文地理学自然要追求自然科学的目的,从而归属于自然科学[11,3]。加之处于整个世界普遍重视经济增长而忽略社会发展的背景中,所以更关注于空间的自然性而较少涉及社会性。但随着空间分析向社会研究的深入,逐渐暴露出将自然科学方法套用于人文社会现象的不足。越来越多的人文地理学家意识到真实的世界不仅是一个几何空间,还包括了人-地及人-人之间的各种复杂关系,人文地理学的新变革悄然开始。 2 1970年代以来人文地理学的新“空间”观 在1960年代空间分析风靡一时的同时,资本主义世界内在的矛盾导致了一系列社会问题的激化(特别是民权运动和反越战),这使很多人文地理学家觉察到空间分析面对社会重大问题无能为力。1968年法国爆发的“五月风暴”深深地触动了当时的青年人文社会科学家。对于他们中的一些人,马克思主义提供了一种新的理解社会不平等的视角。 从1970年代开始,人文地理学进入了从空间分析到社会理论(social theory)的演化阶段[2],空间的社会性逐渐引起了人们的关注。促成这一变革的固然有前已述及的政治背景,还有深刻的经济背景。因为从1960年代开始,主要的资本主义国家的传统制造业迅速衰退,经济要素从集聚转为扩散。衰退和扩散摧毁了许多老的制造业城市的基础,而新的服务业的不平衡分布又产生新的空间现象。在这样一个过程中,社会和空间的改变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引发了人们对于空间的重新认识[12],而列斐伏尔“空间的生产(the production of space)”的观点无疑开启了这扇大门。 2.1 列斐伏尔:“空间的生产” 法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亨利·列斐伏尔将历史性、社会性和空间性结合起来(图1)[13],把空间放到了和时间同等重要的地位,突破了以往人文科学研究中只重视时间维度影响的局限[14]。 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