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奴隶制将美国一分为二 美国自独立以来两百年中,发展得一直比较平稳和顺利,但其间也发生过两次巨变:一次是内战(1861~1865年),一次是经济大危机(1929~1932年)。这两次巨变都对美国的历史进程发生了非常深刻的影响,构成美国建国以来历史发展的两大转折点。 美国历史上的这次独一无二的内战,又称南北战争,是南部若干蓄奴州与北部自由州(非蓄奴州)之间的一场流血冲突。在论述南北战争之前,先说明一下美国的南部与北部的分界线是怎样形成的。 早在殖民地时期,为了解决宾夕法尼亚和马里兰两个殖民地两大业主间的边界纠纷,曾由英国测量员梅森和狄克逊测定,在西经39°43′26.3″的地方划定其分界线,线以北归宾夕法尼亚,线以南归马里兰和特拉华,故名梅森—狄克逊线。宾夕法尼亚及其以北的一些州在独立战争时期即宣布禁止奴隶贸易,并逐步释放了奴隶。独立以后,为了限制奴隶制的蔓延,1787年联邦国会通过《西北法令》,规定在俄亥俄河以北新取得的领土上不得推行奴隶制或强迫劳役制。这样,上述的梅森—狄克逊线往西延伸与俄亥俄河相联结,就形成美国自由州与蓄奴州之间不言而喻的分界线,俗称南北分界线。由于当时美国的西部边界尚未达到密西西比河,这条粗疏的分界线基本上解决了建国初期在奴隶制上碰到的难题。在世界历史上,一个国家在某个历史时期有奴役制与雇佣劳动制同时并存,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在一个国家内这两种经济体制的活动地盘划分得如此泾渭分明,且势均力敌。 从独立到内战爆发,美国这个国家保持着“半奴隶半自由的状态”(林肯语)。奴隶制的扩展是美国独立之后的一个新问题。在13个州脱离英国而独立时,北部7个州采取措施逐步废除了奴隶制,称为自由州(分别是:马萨诸塞、新罕布什尔、罗德艾兰、康涅狄格、纽约、宾夕法尼亚和新泽西);南部6个州仍保持奴隶制,称为畜奴州(分别为:特拉华、马里兰、弗吉尼亚、北卡罗来纳、南卡罗来纳、佐治亚)。南北双方的人口在1789年时是大致相等的,在政治上也基本上保持平衡。在此后的二三十年中,尽管有轧棉机的发明和植棉业的大发展,南北双方仍然相安无事。如果工业的北方与农业的南方各自在自己的限界之内发展经济,由于奴隶制经济的固有的落后性,加之地力的巨大耗竭而很难找到补偿,长此以往,南部很难同北部相匹敌,南北之间经济发展的差距也是会逐步拉开的。 美国历史发展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它的西部有不断扩展的边疆,这样,西部的新领地就为南部奴隶主扩展奴隶制提供了新的机会、新的空间。由此南北之间两种经济体制的斗争就随着领土的扩展而有增无已。奴隶制向新领地扩张,既是一场经济斗争,又是一场政治斗争。根据美国宪法,联邦参议院的组成不论各州大小和人口多少,每州一律两个名额;众议院的组成根据各州人口多少按比例分配名额,因此,尽管南部诸州的人口增长比北部诸州要慢,但只要自由州与蓄奴州的数目相等,双方在参议院中就实际上保持均衡的态势。任何新的领地和新州加入联邦,都会引起这种政治均势的变动。这样,争取新的领地和新建州成为自由州还是蓄奴州,就成为南部奴隶主阶级与北部资产阶级争夺政治权势的一场特殊的斗争。随着19世纪上半叶西进运动的进展,这场斗争愈演愈烈。 独立以后头30年多中,西部有9个新州被接纳入联邦,其中4个是自由州(弗蒙特、俄亥俄、印第安纳和伊利诺依),5个是蓄奴州(肯塔基、田纳西、路易斯安那、密西西比、阿拉巴马)。自由州与蓄奴州各为11个州,南北在政治上仍维持均势。1819年,密西西比河以西的密苏里州申请加入联邦,这个州的地理位置基本上是在过去规定的南北分界线以北,按理应确定为自由州;但由南方涌入这个地区的奴隶主们早已携带他们的“治人财产”占据了密苏里河下游肥沃的谷地,因此坚持密苏里州应允许蓄养奴隶。于是在国会内外引起一场政治风暴。几经辩论,最后找到了一个妥协办法:密苏里州作为蓄奴州加入联邦,而把北部脱离马萨诸塞州的缅因划作一个新的自由州接纳进联邦。这样双方各为12个州。同时重新划定密苏里州南界即北纬36°30′为界,规定线以北为永久禁奴区。密苏里妥协案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双方的妥协与让步,只是把一场不可抑制的冲突推向了未来的岁月。杰斐逊忧心忡忡地写道:“这个重大问题好像午夜的火警钟声,惊醒了我,并使我充满了恐怖之感。”另一位有识之士约翰·昆西·亚当斯更直率地指出:“我立刻认为这是联邦的丧钟。”(注:莫里森等:《美利坚共和国的成长》(上卷)第516页,天津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译文有改动。) 二、废奴运动与种族主义 美国内战的起因,从根本上来说,无疑是出于南北双方在奴隶制问题上的冲突,但冲突并不意味非打仗不可;两种本质上对立的经济体制并存,也并不必然导致战争。世界上保持奴隶制或农奴制经济形态的国家不少,特别是拉丁美洲许多国家在独立以前都从非洲输入过大量黑人,并长期保持奴隶制,但这些国家的奴隶制的废除都是通过和平的方式。与美国内战同时发生的俄国农奴制改革(1861年),也没有经过流血斗争就废除了农奴制。美国本身的奴隶制在北部地区就是逐渐消亡的。在美国独立战争期间,一些革命领导人就已提出了废除奴隶制的问题。北部殖民地事实上已逐步采取了废奴措施。在杰斐逊等人起草的《独立宣言》的初稿中,也原有一段声讨奴隶贸易的文字。如果当时的革命民主派坚持斗争,是有可能秉持革命热情而一举废除奴隶制的,像拉丁美洲许多国家那样把这个问题作为一个附带问题解决的。但是,由于南卡罗来纳和佐治亚等地种植园奴隶主的坚决反对,革命民主派在这个问题上采取了妥协立场,这使一个本来已提上日程的任务被搁置下来。1787年的制宪会议以宪法的形式肯定了南部保存奴隶制的合法性,这一让步再次使南部奴隶主赢得了合法的斗争武器,种下了不堪设想的历史苦果。美国黑人历史学家约翰·霍·富兰克林评论道:“随着英国统治的结束和稳定的美国政府的建立,美国人再也不能把实行奴隶制的过错归咎于原来的宗主国。他们自豪地接受了新的政治自由给予的鞭策和重任的方式就是建立能够保证继续奴役黑人的机构和防卫设施。具有十足讽刺意义的是,美国的自由却成为使奴隶制本身的寿命比在英帝国统治下的寿命更长的手段。当旧的时代已消逝的时候,地平线上出现的新因素即将引进奴隶制的新时代。”(注:富兰克林:《从奴隶制到自由——美国黑人史》第96页,英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