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2年哥伦布发现美洲标志着世界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1776年《独立宣言》的发表 则标志着新大陆在政治领域的新纪元的开始。新生的美利坚吸引了旧世界好奇而将信将 疑的目光。正如拉斯基所言,在美国内部了解19世纪上半叶的美国同在苏联内部观察19 17年以后的苏俄一样,是一件既使人感到新奇又引人入胜的事情。托克维尔来到美国, 从后台观看了一场大戏,并做出了他的同时代人很少能够做出的生动而有趣的现实主义 报告。(注:拉斯基(Harold Laski)为《托克维尔全集》中之《论美国的民主》所作导 言。载托克维尔:《论美国的民主》下卷(董果良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 第943页。) 很长一段时间,在欧洲人眼里,美国不过是欧洲的翻版,是只配忝列末座、暂时还不 足为惧的小兄弟。根深蒂固的优越感使他们固执地认为美国的成功有赖于天时、地利者 多,有赖于人和者少,而且美国的民主充满了变数。美国人虽然对此反感却又无可奈何 。(注:1833年《北美评论》抗辩道:“当我们大胆把政府的特性划作我国的繁荣的原 因之一,欧洲的贤达们带着明显的优越感嘲笑我们的无知,并向我们保证我们变成现在 这样既不是因为我们的制度,也不是制度的结果。当我们暗示坚定的宗教原则、严格的 道德、新英格兰的清教父辈们——他们构成了联邦人口的核心——的执着努力时,我们 被轻蔑地告知,最初的移民的主体不过是不列颠监狱里的渣滓。我们的成功——为我们 的外国朋友乐意承认的事实——的唯一原因(一个绝非表扬我们的原因)是我们幅员的辽 阔。”它呼吁欧洲的贤达们重新考虑他们的判断:“如果单单环境就可以使一个民族繁 荣,很难理解,鞑靼人广袤的(亚洲)中央高原和墨西哥高原的文明为什么不及密西西比 河谷的文明活跃。”Jamest Schleifer,The Making of Tocqueville's Democracy in America,Chapel Hill:the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1980,pp.37-38.)托 克维尔也许是最早的一批试图真正了解美国实际情况并持肯定态度(尽管存在保留)的欧 洲人之一。 在美国的271天(140天在城市)里,(注:Andre Jardin,Tocqueville:a Biography,New York:Farrar,Strauss and Giroux,Inc,1988,p.107.)托克维尔的足迹踏遍了密西西比 河以东除缅因、新罕布什尔、弗蒙特、佛罗里达、伊利诺伊及印第安那州以外的17个州 ,对这个巨大的共和国做了全方位的考察,获得了大量宝贵的第一手资料;再加上后来 几近苛刻的推敲琢磨,他的《论美国的民主》被认为是理解19世纪30年代的美国的最可 靠的向导,他本人则被公认为所有美国阐释者中最深刻的一个。(注:Henry Steel Commager ed.,America in Perspective:the United States through Foreign Eyes,Mentor Books:the New American Library,1947,p.17.以《美利坚合众国》(American Commonwealth)(1888年首版)而知名的英国人詹姆斯·布赖斯(James Bryce)被视为最博 学的一个。)根据他的经典著作,我们可以清晰地了解他对美国的民主、社会和民族的 基本看法。 民主观 美国民主的伟大实验虽然在欧洲激起强烈反响,但很少有人认真看待或看好它。即使 是启蒙思想家,他们对北美的民主实验的好感也源自他们自己的理想,“完全基于他们 与美国民主的主要代表人物(如富兰克林、华盛顿、杰斐逊等等)在哲学上的共鸣,基于 美国代表了他们自己政治信条的正当这样一个信念。它与对同时代的美国民主各方面实 际如何的理解毫无关系,与对美国人实际过着怎样的生活的同感毫无关系。”(注:Durand Echeverria,Mirage in the West:a History of the French Image of American Society to 1815,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57,p.280.)尔 后的欧洲则要么担心美国的民主不能持久,要么担心它会堕落,要么质疑美国的经验能 否适用于欧洲。托克维尔也许是当时少有的愿意认真对待美国民主并试图从中窥见欧洲 的未来的欧洲人之一,他的《论美国的民主》是由外国人创作的第一部关于美国政府的 经典评论,(注:George Wilson Pierson,Tocqueville in America,Baltimore: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96,p.32.)而他本人则有“美国民主的克里斯托弗 ·哥伦布”之美誉。 托克维尔认为美国是唯一可以使人看清它的社会的自然而顺利成长的国家,美国人是 第一个幸运地避开了专制统治的民族。美国实现了“多数人的和平统治”——民主共和 制,英裔清教徒移民是美国民主的奠基人。这群自称“朝圣者”的移民主要是为了追求 政治理想而越过大西洋来到美洲的,他们“不是漂洋过海去撞大运的一小撮冒险家,而 是被上帝亲自撒在一片预定的大地上的伟大民族的种子。”他宣称:“从第一个在美国 海岸登陆的清教徒身上看到了美国后来的整个命运,就像从人类的第一个祖先身上看到 了人类后来的整个命运。”(注:托克维尔:《论美国的民主》上卷(董果良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37、323页。) 托克维尔认为,平等和人民主权原则为美国民主提供了社会和理论基础。美国人“比 在世界上任何地方,比在历史上有记录的任何时代,都显得在财产和学识方面的更近乎 平等,换句话说,在力量上更近乎平等。”(注:托克维尔:《论美国的民主》上卷(董 果良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59、4页。)人民主权原则一向或多或少地 存在于几乎所有的人类社会制度的深处,通常隐而不现。在美国,人民主权原则却被民 情所承认,被法律所公布;它可以自由传播,不受阻碍地达到最终目的。人民主权原则 意味着社会是由自己管理,并为自己管理;人民是一切事物的原因和结果,凡事皆出自 人民,并用于人民,人民是真正的指导力量;意味着美国的各项制度,不仅在其原则上 ,而且在其作用的发挥上,都是民主的。独立以前,人民主权原则秘而不宣地发生作用 ,独立以后,人民主权原则走出乡镇及于全国,成为人民主权学说。(注:托克维尔: 《论美国的民主》上卷(董果良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6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