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在一个社会中的地位如何,这是观察人类社会文明发展程度的一个重要标志。研 究古希腊哲学必须了解古希腊城邦制度,了解希腊城邦制度就必须观察希腊城邦制度下 的妇女的地位。我们知道,希腊人的城邦制度是其高度发达的民主和文明而闻名于世的 。那么,古代希腊社会的妇女到底是不是像其他文明中的妇女一样深受歧视呢?如果是 ,那么,她们受到的歧视又有多大呢?对于这个问题,历史上的学者都是仁者见仁,智 者见智,有的学者认为古希腊妇女深受歧视,而有的学者的观点正好相反,他们认为古 希腊妇女普遍受到尊重,还有的学者则采取了较为中立的立场。我们以为,这个问题是 一个答案因人、因地、因时而异的问题。因为,在不同历史时期,不同地区、对于不同 的人群,观察者的立场不同,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也就会有所不同。而且,更为重要的是 ,我们不能仅仅从表面上的一些现象和事实来下结论,而应该从事实后面找到本质性的 东西,这样,才能真正说明问题。这正如我们现在问“我们现在歧视妇女吗?”一样, 也是一个不是用简单的YES或NO就能回答得了的问题。这正如现代西方人对妇女的态度 一样,“女士优先”似乎理所当然地是对妇女的尊重,但这更多地却是一种男性自我意 识的表现,而非真心真意的平等地对待妇女。所以说,我们对妇女当然是尊重,但这种 尊重中更多地还包含着歧视,而且这种歧视或Discrimination(美其名曰,区别对待)恐 怕还是十分严重的。Women are still to be loved(这里,性爱的成分有时候恐怕要比 友爱的成分大,而且甚至要大得多),not to be understood,现在的现实恐怕仍然是 这个样子。 人类的历史据说是伟人的历史,而伟人大多都是男人,所以,从更广泛的意义上讲, 人类的历史就是男人的历史,我们差不多可以说,妇女无史。可是,不幸的是,男性们 也不必为此过分骄傲,因为,正如傅立叶所说的,“某一历史时代的发展总是可以由妇 女走向自由的程度来确定,因为在女人和男人、女性和男性的关系中,最鲜明不过地表 现出人性对兽性的胜利。妇女解放的程度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天然标准。”[1](P.249-25 0)可见,纵使男性的帝王、将相也无法掩盖女性的力量。由此,我们可以这样想,其实 ,要想了解人类的历史和进步,只要分析其中一个方面,比如说,妇女问题,就足够了 ,两性关系是最能体现人类对自己兽性到底掩饰了多少的最重要的标志。更何况,男人 的一半是女人,不看女人,就看不清我们男人自己了。 实事求是地说,人类的文明现在的确进步了不少,如果不说专制统治的国家以及特别 落后的地区(其实,这些地区难道就少吗?),从相对的意义上讲,我们人类似乎已经自 由了,已经解放了,而且,人类已经如此自由、如此解放,以至我们现在根本已经不谈 什么老掉牙的自由和解放的问题了,我们现在谈的更多是单个个体的人的个性的自由、 独立和解放,你说,我们人类难道不是已经是非常文明、非常高级的动物了吗?可是, 仔细一想,所有这一切,恐怕说的主要仍然是男人,而不是妇女,因为她们还远没有完 全摆脱受男性支配的地位,这对我们全人类来说,也实在是一个可悲的现实。我们对妇 女问题的关注已经严重滞后了。或者毋宁说,我们对自己的本性的了解太滞后了,苏格 拉底说,“认识你自己”,这恐怕也是对我们全体的男人们说的吧。 法国著名哲学家西蒙娜·德·波伏娃指出,“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宁可说是逐渐形 成的。”[2](P.309)男女不平等也不是生就的,而是世界历史和文化演变的产物。所以 ,我们要了解古希腊妇女的地位,我们就必须对不同历史时期、不同地区、不同民族或 文化特点的人群进行分析,任何自以为是的概括都是不中用的。 一、荷马时代——城邦制之前 荷马史诗时代以前的妇女状况是怎么样的,这不好说。我们普遍接受的说法是,那时 是母权社会。现代的学者们对这个问题有过激烈争论,这里我们比较同意坎特瑞拉的说 法,他说,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怎样理解“母权制”这个术语。如果说母权制是指 女性的政治权力,那么,我们还没有证据可以说明史前存在过这样的制度。但如果说母 权制是指母亲法则,或者妇女在社会和宗教中占有突出的地位,那么,人类在原始社会 中确实存在过母权制。[3](P.13-14)比如,根据雅典的传说,在Cecrops以前,“孩子 们不认识他们的父亲”——那就是说,后代只有因其母亲而被承认,甚至在荷马时代仍 然有许多城邦崇拜女神,如雅典的雅典娜,阿尔哥斯的赫拉,爱鲁塞市的地墨忒耳和冥 后Persphine等[4](P.38),而荷马时代的亚马逊女战士分明仍然还是母权制社会。 我们现在再说说荷马时代。在荷马史诗时代,男权制度确立,女性处于屈从的地位, 但母权制仍有影响。比如,阿伽门农和奥德修斯离开家乡远征特洛伊时是由他们的妻子 代理监管各自的王国。当时的夫妻关系比较亲密,比如,特洛伊的赫克托尔与他的妻子 安德洛玛克,以及奥德修斯与妻子帕尼罗佩夫妻关系都非常美好,他们都非常相爱,这 一点也说明妻子并非完全处于屈从的地位。除此之外,当时的人们对女性并没有像伯里 克利时代那样十分强调性贞洁,最有名的是海伦与墨涅劳斯的关系,虽然海伦与人私奔 ,而且跟过好几位男人,可是,墨涅劳斯仍然爱她、接受她,而且夫妻关系一点都不受 影响。从反映当时文化的文学作品来看,最能体现荷马时代男女关系地位的,除了荷马 史诗以外,要数埃斯库罗斯的《奥瑞斯特斯三部曲》了。而后者恐怕可以说是所有希腊 文学作品中最精练、最浓缩地体现了当时所处时代的两性关系及其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