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匍匐者,因为我高四。 高四,挤过高考的独木桥,懂得匍匐前进比冲锋陷阵慢得多,但也安全得多。 H走了,去了那个冬天白雪皑皑的城市,到那里大展宏图; Fly走了,去了古老而沉寂的开封,与表姐成了校友; 亚男走了,去了北方一个喧闹的城市,她本就是属于繁华的。 而我和stone仍然每天往来穿梭于新旧交替的母校校园中,站在自己十七岁的青春尾巴 上观望。我们不敢再去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而是每天拿着饭碗沿着墙根快快地走 。我每天要定一大堆的计划,然后完成一项划掉一项,直到计划本上被我划得面目全非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痕迹,我才可以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这是充实的一天。 三年前,我和stone以同样的分数考进这所市重点,三年后我们以同样的状态再次进入 这里。和stone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却很少能和他靠得很近。以前我在三班,他在七班 ,四个班的距离。现在进了同一个班,却是我在南边,他在北边,四排的距离。即使是 学习上,他也能落我一大截,没办法,谁让我数学差呢。 数学,我在心里咒骂过无数次的学科。 数学老师,我在心里祝福过无数次的人。 哲学上讲,矛盾是对立统一的。可我却无法把两个对立的事物统一起来,就像我深深 喜欢教数学的永前兄,但我的数学仍差得一塌糊涂。 每逢周末回家妈妈都会问我考试的情况,我可以很骄傲地告诉她我的政治、历史,可 是我绝口不提数学。数学带给我的自卑是致命的。数学于我就像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每次我都拼了命地冲过它,可是却被满地的碎玻璃扎得伤痕累累,我对它望而却步。 绝望的感觉如同冰山下的暗涌。 每次做题做到黯然垂泪,我都会在草稿纸上一遍遍安慰自己:“Don't worry,黑暗只 是暂时的。” “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 “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有的,成绩、快乐,还有那张录取通知书。” 简单的句子,复杂的心情。 语文老师是一个有些迂腐的老头子,每天上课不厌其烦地让我们划分文章段落,概括 文章大意。我保证那些作者看着自己被划分的支离破碎的文章肯定哭笑不得。我打心眼 里反感这个老头子,于是第一篇作文我写得颇为嚣张,结果他给我打了30分,让我死得 很难看。一气之下,我做了一个愚蠢的举动:我把作文揉成一团扔到了纸篓里。谁知第 二天他竟然又让课代表交上去,再明显不过的结果:我被他狠批了一顿。 一次语文课,他让我们以《我踏进了高四的门槛》为题写一篇散文诗。我一看,完了 ,老头子又要进行思想教育了。没办法,写吧,也就凑和着写了几行。谁知老头子看了 以后赞不绝口:“不错,不错,小姑娘写得蛮好的嘛!”一个劲儿要给大家读读: “我踏进了高四的门槛,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可怜的人啊.你是个失败者。’有人这么说。 ‘孩子,祝贺你比别人多了一次机会。’也有人这么说。 妈妈说复读是为了证明你是全家人的骄傲,爸爸说复读是为了证明你并不比别人差。 我背上希望的行囊,踏上征程。 我踏进了高四的门槛, 有人欢喜有人忧。 校长领导喜出望外明年的上线率大有保障, 学弟学姝一脸愁容僧多粥少如何抢到一碗。 同龄人说高四是高三单调乏味的重复, 过来人说高四是高三潜能的开发利用。 我卸下思想的包袱,心静如水。 我踏进了高四的门槛, 义无反顾,别无选择。 郭敬明说我要和白炽灯一起散发顽强的生命, 我说我要像100摄氏度的沸水一样爆发最强的能量。 最后一句很俗的话, 此时不搏何时搏!” 听着他抑扬顿挫地读完,我终于松了口气。谁知他又冒出了一句:“那个,郭敬明是 谁啊?”全班晕倒。 我越来越反感他,每次上课我都自己看书做题,不管他讲什么。反正我横竖这样了, 自学成才。然而一次简单的即兴写作让我清醒了,其实话题很俗气,可是他叫了stone 上去念。看着stone站在讲台上读他写的那些意气风发的文字,我突然感到羞愧难当, 真想一头撞死在豆腐上,我写不出那些文字。 那天我呆呆地看了stone一天,看他唇枪舌剑与别人辩论,看他气宇轩昂自信无比,看 他朗声大笑面容甜美如幼童……我忽然感到我有点追不上他了。时光携裹着他轰轰烈烈 地呼啸而过,而我却还躲在某个地点怀念某段时间的掌纹。想起一句以前看过的话:其 实有些事本来就是必选项,只是欠缺一个决定罢了。 我知道自己的心性有多高,我不会甘心就这样被stone比下去,即便他是陪我走过四年 风雨的最好的朋友。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变得成熟理智,就像没有什么能阻止雄鹰翱翔蓝 天。 这个学校总是保持着令我吃惊的扩招速度,高一年级由原来的10个班扩为现在的18个 班。我真的怀疑如果清明节让高一学生到烈士陵园扫墓会不会随时有多增加几个烈士的 可能。陡增了几百人的学校显得更加窄小,在校园里走上一圈我都会感到严重缺氧。于 是我就想着我一定要好好学习,然后考上一所有着宽阔校园的大学,可以呼吸足够的氧 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