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广东人,虽然在北方生活了50年,但仍旧保留了煲汤的习惯。小时候,看着父亲像配制中药一样地配置汤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他每次都很认真地跟我讲汤料的配制秘诀,父亲还说,煲汤一定要耐得住寂寞,就像做人一样。 自从去年结婚后,我就不能每天尝到父亲煲的美味的汤了。丈夫是典型的北方人,平时不爱喝汤,而我在电视台做制片人,经常是中午上班,半夜下班,别说喝汤,就连按时吃饭都难以保证。 就这样,我得了严重的胃溃疡。医生警告,再这样下去,难免要胃穿孔,严重时还可能得上胃癌。我想,如果我还能每天喝上父亲的汤,我也许不会得这种病吧。 父亲70岁生日那天,我和丈夫一同赶去庆贺。这些年来,我成家了,弟弟又在国外,父亲说,他每天都很寂寞,希望我能早晨回家陪他吃早饭。我想,父亲的确是老了,他终究是寂寞的。 奉了父命,不管每天起早床对我是多么艰难的事情,我都要开车先赶到父亲家。父亲每天都会等我,每天都变换着花样,做一些可口美味的早点,最重要的是,还有他亲手煲的汤。几个月下来,父亲脸上的笑容渐渐增多了,我愧疚的心情,随着我的胃病一起得到缓解。 直到上周,我接下个新片子,要赶着在月底之前完成,所以,早晨就来不及去父亲那里吃早饭。父亲听说后,每天早晨6时,坐两站公交车赶到我家楼下,给我送汤和早点。有一天,下了一夜雨,第二天早晨,雨还没有停,我想,父亲大概不会来,就开车先走了。走到半路,父亲打来电话,说正在我家楼下等我。当我匆匆赶回去的时候,发现父亲正站在路口,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保温瓶。我看看表,上班肯定要迟到了,真是急人。我摇下车窗,对父亲说:“等我忙过这几天,就回家陪您老,大下雨天的还来回跑什么?您不是最耐得住寂寞吗?” 父亲有些愕然,但是,马上就把手里的保温瓶递过来。父亲说:“我知道你有胃病,按照中医理论,药补不如食补,这汤里放了养胃的材料,你再忙,也要记得喝汤。下雨天,开车要小心。” 直到父亲的背影渐渐看不清楚,我才发现,自己的泪水已模糊了视线。我一直认为,自己每天是在辛苦地尽孝道陪着父亲吃早饭,其实是老父亲在为我治病啊。 当我回过神开车追过去,打算送父亲回家时,却看见父亲已经上了一辆公共汽车。我呆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父爱原来就是这么悄无声息地存在着,父亲不表白,更不争辩,只是一味默默地行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