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天使说晚安

作 者:
宋煜 

作者简介:

原文出处:
人生十六七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D421
分类名称:青少年导刊
复印期号:2005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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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三那年,父母把我送到了一所远离家乡的重点中学,这所学校的升学率据说在这个城市里一直名列前茅。但我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冥顽不灵的孩子,并不在于学校的好坏。

      日子像流水一样浑浑噩噩地过去,波澜不惊。

      有一天课间,我正在本子上无所事事地乱画,有个女孩忽然俏皮地向我走来:我们玩个游戏吧。她大大的眼睛里藏着淡淡的狡黠,让人无法拒绝。我们在本子上下五子棋,但我很快就被她逼得走投无路。我不服输还要下,上课铃却骤然响起。

      她像风一样飘走了,只留给我一个印着大大卡通头的后背。

      那个女孩就是典典,老师最钟爱的好学生。典典说如果我的成绩能够前进十名,那么她会每个课间都陪我玩五子棋。我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在第二次模拟考试时让名次前进十名。

      但对我来说,死不开窍的榆木脑袋,外加已是一盘散沙的学业,真是无从下手。

      黄昏的夕阳下,典典把她整整齐齐的几个本子给我,说这都是她精心整理的笔记,看看会有用。于是我开始了一段秉烛夜读的日子,这是让父母甚至我自己都感到吃惊的事。在那一段日子里,典典陪我做了大量的习题,并给我讲了许多解题的技巧,那些看似枯燥的试题越做越顺手。典典犹如黑暗中的天使,点亮了我希望的曙光。

      第二次模拟考试的时候,我终于把一张第25名的成绩单放到了典典面前,我满怀骄傲地说我比上次的40名前进了15名呢。那天的阳光很明媚,暖暖地照在身上,让我觉得活在这个世上真好。典典拿着我的成绩单说走吧,我请你吃冰淇淋。我说应该是我请你才对。

      典典拿出一张五元纸币,用铅笔在上面轻轻写了一个“Y”。她微笑着说,“Y”是你名字的第一个字母,如果你再次收到写有这个字母的纸币,一定能为你带来好运。典典买了两枝香草冰淇淋,找回一张一元纸币,我厚着脸皮让典典把它送给我。然后,我们坐在一棵榕树下啃着手里的冰淇淋,榕树上垂下来的绿箩绿得刺眼,阳光穿过树梢在我们周围投下一圈一圈细碎的光斑,变幻出各种色彩,我们就好像漂浮在粼粼的水面,尽情地欢笑,尽情地叫喊。我终于知道,原来快乐的颜色是如此斑斓多彩。

      回到宿舍后,我拿出那张一元纸币,也用铅笔认真地在上面写上了一个“D”,我相信当典典收到写有“D”的纸币时,好运也会降临到她头上。

      我变得更加用功了。母亲知道我的成绩后,又担心又高兴地对我说,不要熬夜太深,你的眼睛又不太好。我说没事,我的眼睛好着呢。我头也不抬,继续在题海里摸索前行。但是,我的视力真的有些让我担心,看书久了,再看远处的东西会很模糊,头也开始胀痛。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成绩如芝麻开花节节攀升,我的视力却在慢慢下降。但是我依然很快乐,因为有典典在我的身边鼓励着我。我们常常在一起吃冰淇淋,而且习惯了用一张写着对方名字第一个字母的五元纸币去买两枝香草冰淇淋,有时候是她请我,有时候是我请她,但找回的那张一元纸币都习惯地交给对方。那天,在麦当劳前面的那棵榕树下,我眯着模糊的眼睛和典典一起吃冰淇淋。典典忽然问我打算报考哪所高中,她的眼里有着闪亮的东西。我说我还没想过这些。典典说不如我们一起考S中。S中在我的脑海里是一个很遥远的名词,但在那一刻我却郑重地点了点头。

      阳光在典典的百褶裙上跳跃,我眯着眼看着她动人的笑,忽然觉得也许自己并不笨。

      中考终于来了。进考场的时候,我看见了典典,她朝我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我朝她灿烂地笑了笑。

      我握笔答题,一切顺利。但在最后一场的时候,眼前的试卷忽然模糊了,我揉了揉眼睛,又变得清晰了一些,我勉强答完了那张试卷,头痛得要命。我出去的时候,典典已经交了卷在门口等我了:考得怎么样?我看不清她睑上的表情,用力地眯着眼睛说还可以。典典说我一定行的。

      揭榜那天,我的视力忽然变得很好,我兴高采烈地换了身新衣服去看成绩。我和典典手里拿着香草冰淇淋挤进人群,往里看,终于看见了。遗憾的是,我以五分之差落榜了,典典的分数则超出S中录取分数线五分。我和典典走出来的时候,冰淇淋流了一地。

      我会继续考的,我明年一定争取考上S中。我看着典典信心十足地说。

      明年这个时候我在S中等你。典典微笑地看着我。

      和典典分手以后,我的眼睛完全看不见了,所有的白天变成了无尽的黑夜。几米说天使在地铁路口和我说再见的那一年我的眼睛渐渐看不见了,而在我十五岁的夏天,我连地铁的路口都找不到了。

      典典是否还在等待着我和她在S中的相遇呢?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但我还是感谢她带给我那一段快乐的日子。我回到了老家,那个遥远的北方小镇,没有和典典说再见。我想让典典慢慢地忘记我,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第二年,我在家乡中学考上了和典典的S中同一座城市的H中特殊教育学校。典典,我终于考回来了,终于可以再见到你了。我决定去看典典。

      在S中门口,我摸索出一张十元纸币买了两枝香草冰淇淋,老板和蔼地把钱找给我:拿好了,这张是五元的,这是一元的。我的心好像被什么牵动着,不由自主地抚摸起那张五元纸币。终于,我能摸到上面有个用力刻画过的“Y”,是典典!真的是典典!问过了好多老师和同学,又问了无数的宿舍管理员,我终于找到了典典所在的311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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