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拙文《论道德资本》(注:王小锡:《论道德资本》,〔南京〕《江苏社会科学》2000年第3期。)首次提出并阐述了“道德资本”范畴,而后又在“再论”和“三论”中对“道德资本”作了进一步的研究和阐述。这一范畴提出并阐述以后,在学界引起了关注,有些学者对其呼应、质疑、讨论,使得道德资本问题的研究逐步走向深入。本文主要从经济学的角度对道德资本范畴进行进一步的探究,以更好地揭示道德资本的合理内涵,并就此请教于同行专家学者。 一、广义资本观与道德资本 “资本”是经济学的一个极为重要的语汇。撇开社会制度的特殊规定性,资本的一般属性是指投入商品与服务的生产过程并能够创造社会财富的能力。具体说,资本是经过投资而来的,任何投资就是以增加经济主体未来创造财富能力为其根本目的的。投资是流量,其结果形成资本这一存量。换言之,资本就是由投资累积而得到的未来创造财富能力的具体体现,因此,资本体现了财富创造能力,这就构成了现代社会中资本的基本内涵和本质属性。 那么,资本的外延又是什么呢?应该说,在资本是“创造社会财富的能力”这一内涵之下,资本的外延就既可以是传统理论所认为的物化的或货币化的物质资本与货币资本,也可以是非物化的存在,比如现在理论界已经没有什么异议也都已经接受的“人力资本”范畴(注:自被马克思称为是“政治经济学之父”的配第起,经济学就开始重视人力在经济运行和发展中的作用,配第的名言是“土地是财富之母,劳动是财富之父及其能动的要素”,配第不讲“土地是财富之母,劳动是财富之父”,而加上“能动”二字,意味深长。当然,现代人力资本理论还是在二战以后由舒尔茨所奠定的。在人力资本理论的视野里,人力资本就是蕴涵在人自身中的创造财富的能力,这一能力包括人所具有的知识、技能以及身体健康状况。);既可以是有形的物力、财力与人力,也可以是无形的增进社会财富的能力。这就是说,除了物质资本、货币资本、人力资本这些公认的也可以显形存在的资本范畴以外,资本还包括所谓的无形资本。无形资本包括管理学中标志企业核心竞争力的“知识资本”、社会学的关键范畴“社会资本”,以及我们将要着力论述的“道德资本”等等。这些无形资本是符合资本的一般属性的。这是因为这些无形资本都存在于一般生产过程之中,并且都能够增加经济主体创造社会财富的能力。 “道德资本”范畴的提出,其坚持的是广义资本观,而广义资本观的立足点正是资本的这种“创造社会财富的能力”的一般属性。 在经济思想史中,广义资本观的出现和演变是首先从人力资本思想的产生和演变开始的。我们可以通过考察人力资本思想以及理论的由来而将道德资本纳入到广义资本观下的资本理论中来。 先于舒尔茨与贝克尔等人,从配第起,到后来的亚当·斯密、H·冯·屠、欧文·费雪、马歇尔等经济学家,早已经把人当作是“资本”来看待了,只是由于人力投资很少被纳入经济学的正规的核心内容之中,而使得资本观只限于物质资本与货币(金融)资本两方面。但是,在西方经济思想史中,规范的人力资本理论一直到二战以后才由凭借人力资本理论而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美国经济学家西奥多·W·舒尔茨以及加里·贝克尔创立。舒尔茨认为,一种客观存在,“假如它能够提供一种有经济价值的生产性服务,它就成了一种资本”(注:西奥多·W·舒尔茨:《论人力资本投资》,北京经济学院出版社1990年版,第68页。)。由此出发,随着人的知识技能和综合素质的提高,人既能内涵地扩大生产能力、提高生产效率,也能够提供有经济价值的生产性服务,因而,可以初步地说存在人力资本,广义资本概念中就应当包括人力资本。 在我国,长期以来,我们所接受的“资本”概念是生产关系层次上的。学习过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人都知道,资本是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资本不是物,而是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特定的生产关系;生产资料(物)之所以成为资本就是因为它是这种特定的生产关系的物化形式,即物化的生产关系;资本是一个特定的历史范畴,资本所体现的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固然比起封建社会是历史进步,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这一“外壳”终究不能包容革命性的生产力的发展而趋于消亡。如此等等。 事实上,我们所认识的生产关系层次上的“资本”并不是马克思主义资本观的全部。《政治经济学批判(1857-1858年草稿)》是马克思在19世纪50年代起重新开始研究政治经济学的重要成果。在其中,马克思指出:“节约劳动时间,等于增加自由时间,即增加使个人得到充分发展的时间,而个人的充分发展又作为最大的生产力反作用于劳动生产力。从直接生产过程的角度来考察,节约劳动时间可以看作生产固定资本,这种固定资本就是人本身。”(注: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册),〔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225页。)马克思是在“[(c)生产资料的生产由于劳动生产率的增长而增长。资本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制度下的自由时间]”这一节中写下这段话的。马克思说到:“直接的生产过程本身在这里只是作为要素出现。生产过程的条件和物化本身也同样是它的要素,而作为它的主体出现的只是个人……他们在这个过程中更新他们所创造的财富世界,同样地也更新他们自身。”(注: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册),〔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22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