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早期马克思》驳议

——与旷平山先生商榷

作 者:

作者简介:
姚定一,四川师范大学政治教育学院教授。(四川 成都 610068)

原文出处: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

内容提要:

针对旷平山先生在《哲学研究》2004年12期上发表的文章《走出早期马克思》一文,笔者提出三个值得商榷的观点,即如何正确估价我国学界当前对早期马克思哲学思想的研究、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是否达到科学揭示“人之谜”的理论高度和“人化自然”只是自然界发展史上一定阶段的自然本质。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2005 年 08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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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在《哲学研究》2004年12期上读到旷平山先生《走出早期马克思》的大作,觉得该文提出了我国学界当前对马克思哲学思想研究方法的一些重大的理论问题,颇受启发和教益。但经过仔细思索后对该文某些观点、甚至是至关紧要的观点产生了一些疑问,在这里与旷平山先生商榷,并就教于哲学界诸位同仁。

      一 如何正确估价我国学界当前对早期马克思哲学思想的研究

      旷平山先生在该文第一部份“早期马克思才是‘本真的马克思’”中说:

      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确经历过一个被模式化、教条化和泛政治化的时期,冲出“体系”、打破“禁区”、挑战“传统”也顺时形成了哲学界令人瞩目的学术标向。然而,在我们尽情为这一学术标向及其由此产生的学术成果鼓与呼时,哲学思考的冷峻又使我们不能不密切关注一个时下的研究动态,这就是似乎只有回到马克思的文本源头,“走进”或“走近”早期马克思,才能真正找到马克思哲学的“思想生长点”,才能一反传统理解而为世人展示出一个“本真的马克思”。例如,由于受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潮的影响,国内不少研究者过度抬高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的思想地位:凡研究中关涉到经典著作,他们言必称《手稿》,仿佛只有《手稿》的文献引证,才能凸显马克思哲学的思想精髓,才能对传统理解所“遮蔽”、“遗忘”了的本真意义作一番“解蔽”、“去蔽”的清理。其实,早期的马克思虽然对当时不合理的现实持坚决批判的态度,在《手稿》中甚至开始尝试由哲学的批判转向政治经济学的批判,用马克思自己的话说,即由针对“副本”的批判转向针对“原本”的批判,但是,由于他尚未把批判和实际斗争完全看作两件事情,因此,早期的批判难免带有浪漫主义的色彩和人本主义的痕迹以及旧哲学概念的用语。从这个意义上说,早期马克思的一些重要文献似有“未成熟”的地方,如恩格斯说:《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包含着新世界观的天才萌芽”。[1]

      在这段重要的开场白中,我以为旷平山先生提出了两个重要的大可值得仔细思考和研究的理论观点:

      1.当前我国学界由于受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潮的影响,过度抬高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思想地位,以此展示出一个“本真的马克思”。

      2.早期马克思尚未把批判和实际斗争完全看作两回事。因此,早期的批判难免带有浪漫主义色彩和人本主义痕迹。

      对于第一个问题的看法,我与旷平山先生持完全相反的立场。我以为当前我国学界对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研究,才处于起步的时刻,不仅没有过度抬高《手稿》的地位,而且从根本上说还没有走进“手稿”的深处,真正理解《手稿》的理论精神,甚至在对《手稿》的引证和解说中还出现了许多错误。这突出地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应当说马克思对“异化劳动”的批判性阐明不仅是《手稿》的核心思想,而且是贯穿马克思整体著作的核心思想。但是在中国学界一些学者却认为“异化劳动”仅仅是马克思早期的思想,以致20世纪80年代有学者提出应对马克思“异化劳动”的思想进行研究时,遭到强大的阻击而停止,经过十多年后才又复兴。现在有的学者已经指出对“异化劳动”的批判和扬弃不仅是早期马克思《巴黎手稿》中研究的核心思想,也是成熟时期《资本论》中研究的核心思想,因此,从整体上说《手稿》必然是通向《资本论》的桥梁。

      但在如何把《手稿》中的异化劳动观与《资本论》中的异化劳动观有机地联结起来,理出它的发展线索,展现它的演进逻辑还是一个未开垦的处女地。在这方面我以为我国学界的研究还远远落后于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还没有完全吸取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一些有价值的研究成果。

      第二,我国学界对《手稿》的研究,由于强调“感性”而过高地抬高费尔巴哈,贬低黑格尔。关于这一点,我在《黑格尔哲学生长点辨析:实体即主体》一文中已经指出,有的学者把黑格尔哲学完全解释为“非批判的唯心主义”和“非批判的实证主义”是片面的,而且对存在于黑格尔《现象学》中“要求把对象世界归还给人”[2](162页),以及黑格尔认为的“宗教,财富等等不过是人的对象化的异化现实,是客体化的本质力量的异化的现实;因而,宗教财富等等不过是通向真正人的现实道路”[2](162页)等重要的理论观点和马克思对它们的引证和解读缺乏应有的阐明。所以不少学者在专注于批判黑格尔思辨唯心主义的同时却没有注意到马克思对当时批判黑格尔的人所用的批判方法是很不满意的。在《手稿·序言》中马克思就尖锐指出:

      仔细考察起来,在运动之初曾是一个真正进步因素的神学的批判,归根到底不外是旧哲学、特别是黑格尔的超验性被歪曲为神学漫画的顶点和结果。[2](48页)

      歪曲黑格尔的超验性,在施特劳斯和鲍威尔那里表现为仍然以观念构造世界,因此他们的“说法连语言上都和黑格尔的观点毫无区别”[2](156页)。“鲍威尔在进行批判活动(鲍威尔《复类福音作者》)时对于同黑格尔辩证法的关系是多么缺乏认识,而且在物质的批判活动之后也还缺乏这种认识”[2](157页)。在费尔巴哈那里表现为把黑格尔哲学视为在否定哲学后又肯定神学的哲学,费尔巴哈在解释黑格尔的辩证法时论证了要“从感觉确定的东西出发’[2](158页)。但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费尔巴哈所谓“感觉确定的”是“以自身为基础的肯定是同这种肯定直接地而非间接地对立着的”[2](159页)。缺乏间接性是费尔巴哈感性直观的根本缺陷,以致虽然马克思在《手稿》中说过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具有决定性的一步是费尔巴哈作出的,但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的批判也并非是完全满意的。这一点我们可以在以后恩格斯回忆当初情景(即写作《德意志意识形态》前后)的说明中得到证实。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一书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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