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3909(2005)01-0020-06 经过哲学界多年的讨论,马克思主义哲学包括“人学”,几乎已成定论。这种认识虽 然相对于传统理解是一大进步,但其中却隐含着一系列问题:首先,一种哲学包括“人 学”,并不是哲学史上的创新之“举”,关键的,这种人学究竟相对于“历史”在认识 上有何突破?其次,从思维逻辑上看,哲学包括“人学”,那么这种“人学”在思维和 现实的框架内,究竟要引向什么结局?实际上,我国的“人学”讨论,一直停留在“为 什么”的层面上而展开,而在“是什么”、“走向何处”的更深层面上则缺乏涉猎的勇 气和智慧,因此,“人学”的讨论陷入困境之结局,也就不足为怪。 笔者通过研究,发现:马克思哲学的创新之处,不在于哲学中包括人学,而是在对“ 人”理解上,有了新的创见,其“人学”在实践的基础上,从人出发,走向“以人为本 ”,从而使马克思的人学思想矗立在了时代的哲学巅峰。 一、马克思对“人”的新发现 从哲学开始产生,人的问题就构成哲学家智慧的指向。古希腊罗马的许多哲学家在探 索自然奥秘的同时,就对人生的意义、人的价值、人的幸福等问题进行颇具启发性的探 索。普罗泰戈拉通过对人与世界的比较,指出“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的事物存在的 尺度,也是不存在的事物不存在的尺度”[1](P133)。但总体上看,古代的人学观,与 其哲学有着近似的性质,即以笼统、直观的猜测去理解人的本性与特点。古代哲学倾向 于把人视为宇宙中的部分和自然性存在,人的丰富性内容和多样性本质被探索者理论思 维的朦胧性所遮蔽。 近代以降,随着人文主义的兴起,作为神性的对立物,人性得以高度张扬。人文主义 肯定人生的意义,要求享受人世的快乐,追求人的价值,其对人的赞美,以激扬的情绪 与诗化的语言替代了对人的社会性、历史性、实践性本质的理性沉思,以对感性快乐的 追求为目标而裸露出其对人的深层次特征理解的肤浅与苍白。黑格尔把人的存在僵滞地 抽象为单一的“自我意识”存在,“用自我意识代替人,因此最纷繁复杂的人类现实在 这里只是自我意识的特定的形式”[2](P244)。作为唯物主义哲学的代表费尔巴哈,直 称自己的哲学是“人本主义”,他坚持对人理解的自然本体论,由此出发把追求幸福当 作人的本性,而人性的本质体现则是善和爱。这样,费尔巴哈使人从自然性存在又衍生 出道德性存在。由于人的社会性、历史性、实践性始终飘荡在他的思维之外,费尔巴哈 把人抽象为一个脱离社会本质的自然人、宗教人、道德人,从而使得唯物主义自然观与 唯心主义历史观在哲学中得以矛盾性扭合。对人的研究,如何从抽象和片面走向丰富与 具体,在近代哲学发展的历程中并没有实现根本性进展与突破。总之,从古代到近代, 在对“人”持续不断的研究中之所以始终伴随着“人是什么”、“人学何以可能”的追 问,实际上已经反映出理论对人的把握的一种迷惘与自信缺失。因此,人学研究的纷争 与其在历史长河中的起起伏伏,由于始终在低层次和低境界的范围内旋舞,因而使整个 人学史呈现出无规则特点并构成杂乱景象。 马克思的哲学,始终伴随着对人及其本质不懈的探索和追求。马克思通过对传统人学 理论的批判性反思,结合社会现实条件的变化,对人学问题进行了较系统的研究。在马 克思的理论视域内,“人”再也不是一个抽象而孤立的问题,也不再是一个纯思辨的形 而上学的问题,而是一个综合性的社会问题和历史问题。马克思对人的问题的研究从根 本上讲是一种从人的多样性存在审度人的本质的过程,是一种倚重整体把握人的历史形 成及其实践丰富性的过程,从而在拓荒意义上确立了自己的人学思想。 相对于传统“人学”,马克思“人学”思想的历史性贡献体现在诸多方面:首先,确 立了“人是人的最高本质”命题。马克思是从宗教批判开始来创建自己的人学理论的。 从这个视角来考察,马克思所要做的工作,即是把“人”从神的统治和奴役下拯救出来 ,在价值上将神的维度彻底还原为人的维度。由此,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 ,马克思提出了一个影响深远的命题:“人是人的最高本质”。并认为,人从神学统治 中解放出来的重要体现,就是“推翻那些使人成为被侮辱、被奴役、被遗弃和被蔑视的 东西的一切关系”并称这场革命为“人的高度革命”[3](P9-10)。其目的是“把人的世 界和人的关系还给人自己”。把人从神性中解放出来,是人的本质的深度复归,即“人 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4](P123 )。倡言人是人的最高本质,这就砸碎了人身上的神学枷锁,唤醒了真、善、美等往往 以潜能形式沉睡于人体内的各种本质力量,确立人之为人的自然价值、社会价值和自我 价值,使人和人性沿着合规律性、合道德性、合情意性的轨迹丰富、发展和完善。这一 命题,既是激励马克思围绕人的解放而进行理论创建的内在动力,又是其恢弘学说中全 部思想的根基。其次,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马克思认为:“人不是抽象的 蛰居于世界之外的存在物。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3](P1)马克思所说 的“一切社会关系”,既包括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包括人与人之间的经济关系、政治关 系、思想关系。这些社会关系的总和即是社会联系的总体结构。因此,人的本质在单一 的关系中是难以呈现的,只有从多关系的综合运动中把握“人”,人的本质才能显示出 丰富性和完整性。因此,站在“人类社会或社会化了的人类”基础上认识人,是研究人 的本质及其历史发展的方法论前提。第三,从多样性存在形态中理解“人”,从而使人 有了丰富性和立体感。作为人本身,是存在于多样的社会生活和社会活动的有机结合中 ,是在人们进行物质生产活动过程中所发生的物质、精神等所构成的复杂关系系统中的 生存物。人是自然性存在,人存在于自然界各种力量相互作用的系统中,作为一种基础 性存在方式,它是人对自然的超越性追求及其他存在方式的前提;人是意识性存在,人 的意识的出现,使世界、人自身以及人与世界的关系构成了人所面对的复合对象;人是 实践性存在,在实践的基础上,人开掘出自己的社会性特点与创造意义,在主客体关系 中实现着“自我”在真善美意义上的全面统一。实践是构成人的本质的基础性存在方式 ,也是从人及其活动角度审视人的其他存在方式的前提性依据;人是社会性存在,人是 社会化动物,社会本身即是人的存在方式;人是文化性存在,文化是人类在改造世界的 对象化活动中所展现出来的体现人的本质、力量、尺度的方面及其后果。人只有在文化 存在中并通过文化存在,才形成人的历史、人的社会经历和人的现实生活,才展开着人 与世界的丰富性关系。人是为我性存在,人的一切活动都是由某种目的、意图支配下的 活动。当人们意识到自身活动的意义,并使人的活动成为创造某种价值的自觉活动时, 人的活动就成为为我性活动,人也就成为为我性存在。人的为我性存在,在一定意义上 也就是人的价值性存在;人是历史性存在,社会历史是人类活动经历的时间和空间的总 和,是社会从过去到未来的行程。人既继承着历史,从历史的深刻内容中找出现实的根 据;人们又创造、延伸着历史,以从现实中寻觅着未来的“美丽”。人,人的本质,只 有在人的历史性存在中才能显示其具体性、生动性的特点。[5]人的活动的历史揭示出 人及其本质,正是唯物辩证法在人学上的深刻体现。人的规定性,即是“靠历史、通过 历史并同历史一起保存下来和发展起来的”[2](P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