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哲学与中国现代性建构

——镜像中的生存——现代性的反思与反思的现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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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社会科学

内容提要:

由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社和中共中央党校哲学部共同主办的“第四届马克思哲学论坛”于2004年8月16—18日在四川绵阳举行,其主题为“马克思哲学与中国现代性建构”。如何批判性地正视现代性的存在及其影响、发掘马克思有关现代性论说的当代意义、实现中国语境的现代性建构,是本届论坛总的学术目标。这里发表的三篇论文,是会议的入选论文。复旦大学哲学系俞吾金教授认为,尽管马克思没有使用过“现代性”这一概念,却是最早对现代社会和现代性做出全面诊断的重要思想家。马克思从经济哲学的独特眼光出发,通过对以资本主义为特征的现代社会的生活现象——商品、货币、资本、异化的分析,对现代性的本质作出了深刻的阐述,为当代学者的现代性反思提供了重要的启示。中央党校哲学部郭大为教授认为,“反思性”是人类认知与实践的基本结构,是科学的基本研究立场,也是现代性的根本特点和现代人无法摆脱的存在境遇。反思现代性的反思性,是辨明现代与后现代的争论,认清现代社会的风险和当代人的存在境遇,把握人类希望的关键所在。华中科技大学哲学系邹诗鹏教授认为,现代性在中国的生成与建构,是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史地联系在一起的;中国现代性的建构,也历史地确定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起点、任务与方向。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任务就是要求确立以建设为核心观念、以促进人与社会的全面发展为主旨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话语系统,构造一套符合全球时代要求、有利于中华民族复兴及长治久安、并具有自检与防御机制及能力的开放性的社会、政治与文化体系。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2005 年 04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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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对现代性问题讨论的深入,“反思性”(reflexivity)已经成为“最重要的共同的关键主题之一”(注:乌尔里希·贝克、安东尼·吉登斯、斯科特·拉什:《自反性现代化》,赵文书译,商务印书馆,2001年,第1页。国内学界在现代性讨论中,对“reflexivity”一词的翻译主要有三种:“自反性”、“反射性”和“反思性”。“自 反性”最通常的用法是在数学中,其基本含义是指自身等同的关系:设R是集合A上的二 元关系,则称R是自反的二元关系,或称R具有自反性。本文将“reflexivity ”译为“反思性”,旨在强调“思”(主体、理性、知识或精神性活动及其成果)对于现 代性的构成意义,同时又将问题的讨论设定在“镜像”(mirror-image)隐喻(“反”或 “返”)所包含的复杂性前提之下。另外,借用“镜像”隐喻是为了形象地表达“reflexivity”一词的准确含义,因而是从哈贝马斯(cf.J.Habermas,The Philosophical Discourse of Modernity.Cambridge:Polity Press,1987,p.18.)的用 法出发的,并不在罗蒂(参见理查·罗蒂《哲学与自然之镜》,李幼蒸译,三联书店,1 987年,第9、106、313、328页)所批判的心物对立的意义上来使用它。)。在西文中, “reflexivity”一词与“reflexion”、“reflection”同根,均派生于拉丁语动词“ reflectare”(本义为回转、返回)。“reflexivity”表示的就是反射、反映、反思等 事态或行为所具有的返回自身、相互映现、自我观照的性质与特点,这种性质与特点在 人类活动的成果、特别是精神活动的成果与此种活动及其相关物的相互作用方面表现得 最为突出,并在现代社会达到极致。尽管当代学者们的理解不尽相同,他们也一再地提 醒人们注意“反思性”(reflexivity)与“反思”(reflection)的差别,但是,值得注 意的是,在现代性的分析中,二者的相关性总是居于问题的核心位置。实际上,反思性 是人类生存的基本条件或状态,是认知与实践活动的普遍结构,也是现代性的最独特、 最突出、也是最难把握的特征;它不但让社会科学家认识到了一种基本的研究立场,更 让人们在它所带来的辩证性、复杂性面前茫然失措,以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忧虑关注现代 社会所潜藏的风险。更为深入和内在的问题还在于,反思性这一现代性的动力机制是由 近代西方以“我思”为起点的反思哲学催生和哺育壮大的。因此,对于现代性的反思性 的深入思考,必然涉及对于现代性的起源、它的内在结构、基本特征与精神本质的探讨 ,从而关系到我们对于当代人的存在处境和人类未来命运的思考。

      一、古今断裂与自主立法

      对于现代性的意识本身就是反思性的意识,是对自身所处位置的历史性反思。作为指 示当下的时间性概念,“现代”(modernus)只有在将自身与过往的时代相区别的前提下 才具有历史学意义,它表达的是对于古今断裂历史的自觉。这一古今断裂的历史可以上 溯到公元1500年前后发轫于意大利的文艺复兴时期。实现了“世界的发现”与“人的发 现”的文艺复兴运动,是通过“复兴”古代来完成与古代的决裂的。古今断裂的历史意 识首先意味着批判的历史意识。自地理大发现、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之后,启蒙思想家 们进一步号召人们勇敢地运用自己的理智力量,摆脱由于习惯依赖于传统的权威而加于 自身的不成熟状态,走向理智、成熟与自立,从而否定生而有罪的罪感意识和今不如昔 的历史观念,树立乐观、进步的人生观与历史观。这也就意味着古今断裂的意识同时也 是向未来开放的意识,它要求打破持续至今的传统,力图超越现有的一切。与文艺复兴 相反,德国浪漫派美化过去了的中世纪,将古典与浪漫对立起来。但是,正如哈贝马斯 所指出的那样,即使是这种浪漫意识也不过是想通过保持一定距离而贬低直接相关的历 史,从而为自己找到理想的规范,以便“重新开始”。

      当席勒与施莱格尔(Friedrich Schlegel)讨论“朴素的诗”与“伤感的诗”、古代风格与现代风格的对立及17世纪后期法国文学史上的“古今之争”的意义时,他们实际上已经指出,古代的风格在于再现自然、模仿自然,现代精神则在于自由与反思。现代性的起源正受惠于反思能力的觉醒、突显与独立。按照吉登斯所做的社会学的分析,所有的人类活动都具有反思性的特征,也就是说,人的所有认知与实践总是不断地受到自身的监控,这种监控反过来又对正在进行的活动发生影响。传统正是将对行为的反思性监控和生活世界的时间与空间组织融为一体的特殊模式,它把任何一种特殊的行为和经验都置于由反复的社会实践所编织起来的时间的连续性中,成为包含世代经验、可供万世师法的规范与权威。由于传统具有稳定性、持久性、集体性、控制性、程式性乃至神秘性等性质,日常生活呈现出像自然秩序一样的周期化与均质性,传统与自然之间在前现代社会中便建立了非常重要的直接平行关系,以至于人们可以在相当程度上说:“传统就是自然,自然便是传统”(注:乌尔里希·贝克等:《自反性现代化》,第97页。)。虽然“行为的反思性监控”始终是人类活动的特征,“然而,在前现代文明中,反思在很大程度上仍然被限制为重新解释和阐明传统,以至于在时间领域中,‘过去’的方面比‘未来’更为重要。”相比之下,“随着现代性的出现,反思具有了不同的特征。它被引入系统的再生产的每一基础之内,致使思想和行动总是处在连续不断地彼此相互反映的过程中”(注: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的后果》,田禾译,译林出版社,2000年,第33页。)。可见,古今断裂的根源在于它们分别面对两个不同的时间维度:传统面向过去,现代面向未来;传统专注于自然,现代执著于反思。虽然,传统所确定的规范是经过反思的“自然”,但它依然是自在的、消极的、他律的和有限性的反思,而现代的反思是自为的、积极的、自主的和整体性的反思。现代一旦通过反思获得了自我意识,它便拒绝彻底回到被美化为理想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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