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在当代:我们如何面对?

作 者:

作者简介:
北京大学 哲学系,北京 100871 杨学功(1963-),男,北京大学哲学系副教授,哲学博士。

原文出处:
东岳论丛

内容提要:

正因为马克思主义不是死的教条,不是一成不变的学说,而是活的行动指南,所以它 就不能不反映社会生活条件的异常剧烈的变化。马克思主义产生以来的一个半世纪,世 界局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马克思主义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和挑战。如 何面对马克思主义的当代处境,是每一个马克思主义者都必须严肃思考的问题。我们只 有在确认马克思主义的当代意义的前提下,正视马克思主义发展的多样化形态,总结马 克思主义应对“危机”的历史经验,确立对待马克思主义的正确态度,才能在当代条件 下把马克思所开创的事业继续推向前进。这是当代马克思主义者无可推卸的时代使命。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2005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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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353(2004)05-0064-10

      一、问题的提出

      马克思主义诞生于一个半世纪之前的德国,曾经像“幽灵”一样在欧洲的大地上徘徊 。关于马克思主义产生的条件,恩格斯在1883年为《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德 文第一版序言(该序言写于1882年)所加的一个注中曾作过如下说明:“科学社会主义的 产生,一方面必须有德国的辩证法,同样也必须有英国和法国的发达的经济关系和政治 关系。德国的落后的——40年代初比现在还落后得多——经济和政治的发展阶段,最多 只能产生社会主义的讽刺画。只有在英国和法国所产生的经济和政治状况受到德国辩证 法的批判以后,才能产生真正的结果。因而,从这方面看,科学社会主义并不完全是德 国的产物,而同样是国际的产物。”[1]作为“国际的产物”,马克思主义反映了一个 时代具有国际普遍性的问题和呼声,因而自它产生之后就在世界范围内广泛传播开来, 并深刻影响了19世纪下半叶和整个20世纪人类历史的进程,从而获得了“世界历史性的 意义”[2]。一切不抱偏见的人们都已承认,马克思主义是近代以来最具社会效用和实 践意义的思想体系。它在自己的发展过程中经历了从一国到多国的弥散、从理论到实践 的飞跃,赢得了其他任何思想体系都不可比拟的荣耀和辉煌。

      然而,如同历史发展的辩证法所经常昭示的那样,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并不是一帆风顺 、径情直遂的。“正因为马克思主义不是死的教条,不是什么一成不变的学说,而是活 的行动指南,所以它就不能不反映社会生活条件的异常剧烈的变化。这种变化的反映就 是深刻的瓦解、混乱、各种各样的动摇,总而言之,就是马克思主义运动的极端严重的 内部危机。坚决地反对这种瓦解,为捍卫马克思主义基础而进行坚决顽强的斗争,又成 为当前的迫切任务了。”[3]列宁近一个世纪前在《论马克思主义历史发展中的几个特 点》(1911年1月5日)一文中所说的这段话,仿佛对我们今天所面临的局势又具有了极强 的现实针对性。

      事实上,在马克思主义产生以来的这一个半世纪,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 这些变化归结起来不外乎两大类:一类是使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学说得到检验和证实的 变化,如资本主义的跨国化发展和全球化趋势,可以说,当年马克思所揭示的资本全球 扩张必然造成的种种“从属”现象,以及存在于“生产的国际关系”和“国际分工”中 的不平等交换关系,在今天已经成为活生生的现实;另一类是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当时没 有预见到的新变化,如社会主义革命不是像他们所设想的那样,在资本主义发达国家首 先爆发并取得胜利,而是在一些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国家发生的,而这些国家在进行社 会主义革命后,由于种种原因,都程度不同地出现过失误和挫折,乃至在上个世纪80年 代末90年代初发生了苏东剧变的“逆转”,使社会主义的前途和马克思主义的命运受到 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苏东剧变之后的一段时期里,马克思主义陷入低潮。无论是在国际上还是国内,各种 贬低乃至根本否定马克思主义的思潮迅速蔓延。国际上,随着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和冷 战的结束,资本主义昔日强大的竞争对手失去了制度支持,原来的意识形态对抗也趋于 淡化,经济全球化及其所推动的政治合作与文化交流普遍开展,市场经济制度和西方民 主制度似乎获得了全球的合法性。日裔美籍学者福山(Francis Fukuyama)在使其声名鹊 起的著作《历史的终结和最后的人》(1993)中,以苏东剧变和冷战结束为背景,描绘了 一幅资本主义在全球全面胜利的图景,宣称历史已经证明资本主义是人类所能够选择的 最好的、从而也是最后一种社会制度,社会主义作为制度而言已不再是对资本主义的一 种有效的替代选择,资本主义将成为历史上最后一种政治形式。“我们也许正在经历历 史的终结……也就是说,意识形态的发展正以西方的自由民主作为最终的政体在世界上 的普及而结束。”这种论调,代表了西方世界相当一部分人的思想情绪,也迎合了西方 主流意识形态的需要。在国内,20世纪90年代的思想理论界可谓风云际会,保守主义(民族文化本位论)、自由主义乃至后现代主义次第登场,而马克思主义者则没有在这种思想交锋中充分而坚定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至多在“新左派”那里获得了某种“同情的理解”。在学术上,马克思主义也受到不公正的对待。

      无论是作为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者,还是作为马克思精神遗产的当代继承人,上述情境 都不能不引起我们深切的忧虑和思考。

      二、马克思主义仍然是“合乎时宜的”

      苏东剧变之后,有人不断喧嚷,现在马克思主义已经终结,实行市场经济的资本主义 已经稳操胜券。然而,这种胜利的宣言,在20世纪末现实资本主义面临的困境和危机面 前,迅速地褪去了颜色[4]。欧美出现了广泛的马克思复兴热。在千年之交的重要时刻 ,马克思就被西方多种媒体评选为“千年思想家”或“千年伟人”。这样的结果对于那 些庆幸马克思主义已经死亡的人来说或许是出乎意料和不情愿的,但它毕竟是事实。

      事实上,在西方世界,马克思主义始终是最有影响的社会思潮之一。不少在西方甚至 在世界范围影响卓著的社会科学家都与马克思主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的直接就自 称或被别人称为“马克思主义者”。从第一代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卢卡奇、葛兰西、柯尔 施,到盛极一时的法兰克福学派,再到当代公认的国际著名学者,如法国的德里达、德 国的哈贝马斯、英国的吉登斯和美国的詹姆逊等,都对马克思主义持积极肯定的态度, 或者至少是持同情理解的态度。还有不少学者或思想家从不同角度肯定了马克思学说的 科学价值及其在当今时代的现实意义,这里不妨列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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