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古希腊哲学最初的发展时期,人们有着共同的思维前提,即“无中不能生有”,为避免思维陷入虚无,必须寻找绝对确定的存在作为保证思维确定性的根基。在寻求世界存在根基的过程中,哲学家们感性认识所面对的经验存在都具有暂时性和变化性的特征,“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它散而又聚,合而又分,”(注:北京大学哲学系编:《西方哲学原著选读》,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23页。)必须超越变动不居的感性世界才能为思维寻找到确定的根基,因而哲学家们设想在经验世界的背后还有某种终 极的存在作为感性世界存在的基础,即独立自存的、不动变的、自因的存在。 泰勒斯提出“水是万物本原”的观点表达了哲学家不满足于经验世界的变动不居,开始把世界本原作为哲学追求的目标,为人的思维和生活寻找稳定不变的根基。泰勒斯的 问题是没有脱离具体的感性物质的束缚,把世界的本原理解为感性的本原,而此后哲学 家们所提出的“数”、“气”、“火”等本原仍然是感性的本原,这一特点到巴门尼德 哲学才开始有所改观。巴门尼德提出的“存在”概念使哲学思维开始摆脱感性物质的束 缚,达到“不用想象某种真实的事物而能够真实地想象”的思维水平(注:《马克思恩 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6页,第19页。)。巴门尼德是在统一 的世界中寻找思维的确定出发点。此后,柏拉图哲学提出“理念”概念,开始有意识地对世界进行分化,把原本统一的世界二分为可见的感性世界和可知的理念世界,把感性世界斥为不真实的虚幻世界,认为感性世界是对理念世界的模仿,把理念作为解释感性世界的原因和根据,用抽象的“理念”范畴表达人们对永恒确定的本体世界的向往,实现哲学思维从个别到一般、从具体到抽象的飞跃,表达了哲学对超经验的无条件的本体的理性追求,确立了本体论的哲学传统。 本体论哲学的产生历程表明,“人类的思想不是从抽象开始,而是从具体开始,因此,初期的哲学家最早探讨的问题还不是抽象的存在,而是具体的变化的万物,即探讨万物的本原的问题”。(注:汪子嵩、范明生等:《希腊哲学史》,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446页。)哲学家们在本体论意义上把世界二分为现象世界和本体世界,就是不满足于感性世界的变化性和暂时性,试图寻找永恒存在的本体世界,即寻找作为现象世界产生存在的最终根源,为人的思维和生活寻找确定的根基。从这个意义上说,本体论的产生不是感性认识的产物,而是理性因果推理的思维产物,表现出超验性、完满性的特征,它从因果规律的角度为现象世界的生灭变化提供终极原因和根据。为此,如何解释感性现象世界的生灭变化,沟通感性现象世界和理性本体世界,实现二者的重新统一就成为本体论哲学的主题。 由于当时的思维水平的局限,理念论的提出只能是柏拉图的天才猜测,而不是逻辑思维的产物,他一直不能对理念论进行理性的说明和逻辑论证,所以在面对别人的责难时,柏拉图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理念论乃是为了解释感性世界的运动变化而作出的理论假设。为此,柏拉图一直在思考如何重新统一被哲学分化的世界,在本体和现象的重新统一中证明自己的“理念”的真理性。理念论哲学的思维方式决定了柏拉图哲学的理论困境,“理念”作为感性世界的对立物,已经与感性世界相脱离,是人的经验无法确证的抽象存在。柏拉图所提出的分有说和模仿说都无法合理地解释感性世界的生灭变化,在解释感性世界生灭变化的时候存在着不可克服的理论困难。柏拉图提出理念论的目的是为 了在分化世界的基础上确立一个不动变的、永恒存在的本体世界,最终却导致了感性世 界和本体世界、此岸世界和彼岸世界的绝对对立,理念作为不动变的本体世界变成了永 远无法达到的彼岸世界。 亚里士多德认为:“初期的哲学家大都认为万物惟一的原理就在物质本性。万物始所从来,与其终所从入者,其属性变化不已,而本体常如,他们因而称之为元素,并以元素为万物的原理。”(注:亚里士多德著,吴寿彭译:《形而上学》,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7页。)这种本体论观点提供了本体论存在的必要条件,作为理论的天才的猜测值得尊敬,但其思维方式存在着严重的缺陷,因为本体论哲学的研究方式不应该建立在直观猜测的基础上,而应该从形式逻辑的概念推理出发,探讨本体论哲学成立的充分必要条件,以理性的逻辑思维进行本体论研究。 从形式逻辑的概念推理出发,本体作为世界产生的本原和存在的基础,必须能够解释经验世界的产生和变化的原因,为此,本体自身必须满足一定的条件。首先,本体作为原因的存在,必须为感性世界的生成和存在提供确定的基础,即构成感性存在的基本要素。其次,本体作为原因的存在,还要提供感性世界生灭变化的动力原则,解释感性世界万物如何产生和灭亡的。总的来说,亚里士多德本体论的贡献在于创立了理性的形式逻辑的思维方法,确立了保证本体论思维正确进行的思维规则,但他未能正确理解一般和个别的辩证关系,在论述本体解释现象的过程中经常陷入混乱。在《范畴篇》中把个别存在作为第一本体,认为“实体,就其最真正的、第一性的、最确定的意义而言,乃是那既不可以用来述说一个主体,又不存在于一个主体里面的东西,例如某一个个别的人或某匹马”(注:亚里士多德著,方书春译:《范畴篇》,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12页。)。在《形而上学》中又认为纯形式是事物产生的动力,是导致感性现象世界产生和变化的能动因素,它决定事物的生成和变化。亚里士多德在论述本体是何种存在的过程中陷入混乱,未能实现本体的两个必要条件的统一,导致早期和后期本体论具有各自的片面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