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5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583-0214(2004)02-0064-06 1898年秋天的一个黎明,位于直鲁交界的冠县蒋家庄猝然爆发了针对教会的义和拳起事。(注:冠县蒋家庄起事缘起于梨园屯教案,关于该教案的深入研究可参考:路遥《义和拳起源探索》(山东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及《冠县梨园屯教案与义和拳运动》(《历史研究》1986年第5期);周锡瑞《义和团运动的起源》(江苏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62-184页);狄德满《梨园屯教案和义和拳的起源》(《义和团研究会通讯》总第16期,1992年3月);程歗《社区精英群的联合和行动——对梨园屯一段口述史料的解说》(《历史研究》2001年第1期)。)此次起事规模虽然不大,影响却颇为深远。历史的记录者和研究者都赋予其不同一般的意义。《拳匪纪事》称,起事前,义和拳“行藏诡秘,犹畏人知”,而后“其焰始张,愚民无知,从而附和,其势益炽”。[1](p788)《冠县志》记载,“赵三多为头领,啸聚数千人,蔓延十余县,声威大振,风鹤频惊”。[2](p18)“该组织具有五种名称:梅花拳、义和拳、红灯照、金钟罩以及通称的大刀会……它起源于屡次拆毁梨园屯教堂的冠县十八魁。近年发展迅速,现几乎席卷山东全境,其目标是灭洋人,除洋教”。(注:《汇报》第153号(第2期,第422页),光绪二十六年正月二十二日(1900年2月2日),转引自周锡瑞:《义和团运动的起源》第154页。)如今,相当多的学者已将冠县起事视为义和团运动兴起的标志。(注:此类论著甚多,这里不一一列举。需要指出的是,不少学者认为,冠县反教起事及拳民与官府的斗争毫无疑问是“义和拳”作为反洋教活跃分子登上历史舞台及其主要口号“扶清灭洋”出现的开始,从而将这两点视为义和团运动始于冠县梨园屯的确凿证据。对此,周锡瑞虽然认为“是可以理解的”,却又表示他的理解仅仅是针对“义和拳”这一名称所产生的声望,而对于冠县义和拳组织的传播则完全予以否认。柯文也表达丁类似的看法。) 历史事件的意义历来为史家所重视和强调,但我们不应忘记关注意义的前提——微观研究的不断深入。在这里,一些琐细问题不能不令我产生疑惑:1.起事究竟爆发于哪一天?2.在起事过程中,梅花拳领袖赵三多是领导拳民积极反教、英勇抗官,还是始则被迫率众起事,继而力图退出并配合官府劝散拳民?3.为镇压起事,直隶和山东两省究竟派出了多少清军?其中有多少及时抵达了威县?又有多少清军参加了11月4日在威县候未村对拳民的镇压?以下的论述是消解自己疑惑的尝试。 起事的日期 关于冠县起事的日期,路遥先生十几年前就指出已有研究在这一问题上“说法不一”。[7](p103)这一分歧一直持续到现在,共有4种说法: 1.10月24日——其依据为施达格所著《中国与西方:义和团运动的起源与发展》。(注:见戚其章《赵三多与义和团运动》,《光明日报》1983年1月26日。) 2.10月3日——其依据为郭栋臣(曾任赵三多的文书)的回忆。(注:陈月清《义和团‘扶清灭洋’口号剖析》,《文史哲》1980年第5期;刘刚范《赵三多与义和团运动》,河北师院学报(哲社版)1988年第1期。) 3.10月25日——其依据为法国耶酥会传教土赵席珍(伊索勒)的日记。(注:李文海、林敦奎、林克光编著《义和团运动史事要录》,齐鲁书社1986年版;路遥《冠县梨园屯教案与义和拳运动》,《历史研究》1986年第5期及《义和拳运动起源探索》,山东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林华国《义和团史事考》,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黎仁凯《直隶义和团运动与社会心态》,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王如绘《冠、威义和拳举事口号考证》,《历史研究》2002年第5期。) 4.10月26日——其依据为山东巡抚张汝梅1899年1月16日致总署的咨文。[4](p174) 其他论著则对此语焉不详,仅称起事时间为1898年10月或10月下旬。(注:廖一中、李德征、张旋如等编《义和团运动史》,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王纪河《义和团运动在直隶》,《河北师范大学学报》1982年第4期;李德征、苏位智、刘天路《八国联军侵华史》,山东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柯文《历史三调:作为事件、经历和神话的义和团》。) 据郭栋臣回忆,拳民于1898年10月3日(八月十八日)在蒋家庄马场聚众祭旗“起义”;[3](p329)传教士赵席珍的日记中则有这样一句话:“一八九八年十月二十五日星期三,上午十点钟,有人将义和拳敌对派的暴动的消息告诉了我。”[7](p103)而在1899年1月16日的致总署咨文中,东抚张汝梅称赵三多起事的时间为1898年10月26日。[4](p297)郭栋臣身为起事领导人的文书,其话自然值得参考;当时身处威县城北赵家庄教堂的赵席珍距事发地并不远,且日记所载白纸黑字;张汝梅的咨文则是在事发数月后的情况汇总报告。张是清政府地方大员,其报告当以相关下属禀文所提供的时间、情节为据,故此该咨文的价值也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