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结婚18年了，也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了吧。和大多数柴米夫妻一样，他们过着平凡的日子，看不出什么爱不爱的。我曾几次想打探他们的爱情故事，都被他们给蒙混过去了。我想，也许他们真的没什么值得一说的浪漫故事，至少我看不出来。 （一）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骑车刚飞奔回家，就被父亲叫到了他们房间里。书桌上摆着十来张母亲的照片，我一看就明白了：母亲平日很少照相，前不久父亲出差回来，相机里还有十多张未照，就都留给了母亲。看得出来，母亲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嘴唇发亮，身上的中式棉服是她衣柜里最贵的一套衣服，平时是不大舍得穿的。 我眼睛不太好，拿近一看，“怎么？照成这样了？”照片中的母亲苍老了许多，因为大病初愈，脸上还带着病容，比年轻时瘦了很多，皱纹也已爬了她的额头。这一切被清晰地固定在照片上，一种残酷的真实。 “你也发现了，那就把最不好的那几张选出来吧，免得你妈看了不高兴。”父亲从厨房里走出来，穿着大围裙，左手拿着个西红柿，自然地对我说道。 于是，我和父亲开始一起讨论。 “这张不行，眼睛照瞎了。” “这张呢？” “不行，皱纹太明显了。” …… 经过层层筛选，我们淘汰了一半的照片。 “行了，爸，你淘汰多了妈妈会疑心的。” “没事，我跟你妈说吧。”爸爸似乎早有准备，他揣着那些被淘汰的照片进了厨房，我想他会把它们毁了吧。 （二） 晚上，母亲兴奋地从袋子中取出照片，随之而来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我和父亲使了个眼色，幸亏我们先进行了“选拔”，否则母亲的失望还会增加许多倍呢。 “我的照相技术还是没进步，下次让孩子姑姑给你照。”父亲拍拍母亲的肩膀说。 我坏笑着对母亲说：“您都四十多岁了，还不允许有几丝皱纹呀，这是正常规律，每个人都难免的嘛。” “净瞎说，人家冲洗店的人都说，是因为家里光线不好，有几张还根本冲不出来呢。”父亲假装随急地向母亲解释。 母亲还是一句话没说，勉强笑笑，将照片拿进了卧室，留下我和父亲在客厅里对视。 （三） 一会儿，我走进房间，发现母亲坐在镜子前发呆，见我进来，她拉过我的手，轻声问：“颖子，你说妈妈是不是老了？” “哪里，在爸爸心里，您永远年轻美丽。”说着，我冲父亲眨眨眼，父亲正站在房门口笑呢。 （四） 第二天，在上学路上，我和父亲并肩骑着车，父亲问我：“你昨天怎么能说让你妈服老的话呢？” 我笑了，“爸，咱们俩一正一反安慰她不更好吗？你呢，注定要当正面角色，那我就只好委屈一下自己，唱一次白脸吧！” “也好。不过，你妈本来说照好了放大挂在房间里的，现在只有全部藏在床头柜里了。昨天的事，你可别说漏了嘴哦！” “放心吧。再见！” 父亲送我到学校门口便又岔道去公司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两天之内与父亲几次短短的对话，让我找到了父母之间的爱，就像藏在床头柜里的照片一样，那爱被藏在生活的最深处，是不留痕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