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3岁的时候读初中二年级,非常用功,考试不得第一便会良心不安。除了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外,我还其乐融融地找别的资料来做,做对了一道题便啪地划个“√”,心花怒放;做错了则不屈不挠,追求真理。可离开这些,我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不好看,不会玩,不像别人笑呀吵的天真可爱。我幡然醒悟,原来对分数的过分热爱弄得我未老先衰,了无生趣。 我对爸爸妈妈说:“我不想读书了,我要休学。” 他们大吃一惊,说:“怎么了?这次考得不好?不要紧,下次注意就行。” 我跟他们说不清,我真的不愿去学校了,不愿见黑板、书、作业本,不愿跟同学们在一起。 我在家里骄横地说:“我不去了,死都不去,你们别逼我。” 我的厌学情绪来得迅猛,每天晕乎乎,昏天黑地。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读书,不读书。 爸爸妈妈开始时不当一回事,后来看我神情恍惚,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也有些担心了。 妈妈说:“休学一年在家,有什么事干?说不定一年过了,更不想去读书,那你成了文盲,以后怎么办?” 我实在不能去想将来,我现在的日子已经很难过了。后来我灵机一动,去找班主任,一诉衷肠。 她也是大吃一惊,说:“怎么了?怎么了?” 我那时小小年纪,自己为自己拿了主意,心想我一定得休学,也敢讲实话了。 我愁眉苦脸地说:“头要炸。” 当时一心一意想逃离学校,那种坚决,那种果敢,最后令老师和父母让了步。班主任对我心怀慈悲:“我放你一星期的假,你不要多想事,好不好?” 这只是权宜之计,但老师毕竟是老师,我不能和她讨价还价。班主任微笑着说:“今天的课就上完,好吧?” 那天下午三节课,我简直意气风发,每一次下课铃对我来说,都悦耳极了。不像以前,很讨厌听到它,因为上课的时候,我能自自在在地做一个好学生,而课间十分钟,我却是一个沉默孤单的小孩。 我绕了一条最远的路回家,东看看,西看看,买一串玻璃链子挂在颈上。一下子,就有了一种休闲的心境:可爱的街道,宽松的时间,自由的心,回家的感觉。 这对我而言,完全是种新体验。 第一天,我在家看电视,画画,写毛笔字。午休时条件反射,正1:40醒来,坐起来在窗户上看别人行色匆匆,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觉得自己真幸福。 第二天,清风徐徐的夜晚,爸爸牵着我的手,出去散步。我们走在城市的流光溢彩中,抬眼遥望高高在上的繁星。 星空下,人群中,我只是如此渺小,可为什么胆怯的外表下,会有一颗如此争强好胜、过分执拗的心?读书则要求永拿第一,坚持到疲累不堪时,便要彻底撒手。但怎么可能呢?我只有一个星期,我不能永远呆在家里。 我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我不像别人?” 爸爸说:“婷婷,不要总是认为自己的烦恼很重大,别人有时候也会有各种各样的苦恼。”顿了顿,他接着说:“得100分的婷婷和得0分的婷婷还是同一个人,是不是?” 后来几日,我看福尔摩斯的探案集,三毛的散文,琼瑶的言情小说,还有左拉的《妇女乐园》,从那些有别于语数外史政生的课本之外的语言中寻找乐趣。 我一时兴起,自己动手写了一篇小文章《风铃》。写了改,改了写,工工整整地誉抄,爸爸则替我填好信封,骑着自行车去邮寄。那个太阳烁人的午后,空气中流动着隐隐的兴奋。 一周过后,我回到了校园,心情已平和了许多。很意外,紧接着的一次数学测验,我竟然得了满分。原来,即使是好的成绩,也不一定非得拼死拼活才能拿到。 还有更好的消息,那串小小《风铃》,在一本杂志上轻轻摇响。 这就是我有关成长烦恼中短暂的逃离,换回一次反省,一生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