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雷雨交加,而这里的屋中却弥漫着“战争”过后让人窒息的寂静。 屋里只有两个人,也是这个家中关系最亲密的两个人。相依为命的人。我,妈妈。 我们吵架了。吵得很凶,几乎是这几年来火药味儿最浓的一次。我讨厌她,恨她,因为她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整理了我的书柜,我的书我的画,那些平日里我很少翻却当作朋友一般善待的书画,全都被关进了阳台上那个充满了潮湿树木气味的大柜子里。我气愤,在这之前她曾清清楚楚地答应过我,会取得我的同意后再帮我整理的。而今,这番话就像随着冬天飘走的雪花,消逝无踪。 我坐在床边,一股无名之火让我像疯了一样,把床上所有的东西,连被褥一起掀开,甩到地板上。 或许是听见闹钟打破的声音,妈妈进来了。她看见这情景大声地吼道:“你疯了!给我捡起来铺好!”我面无表情,却在心里恨着跟前的人。 我像往常一样朝门外走去,妈妈几步赶到我的面前。挡在门前:“你想出去,不行!给我认错,快点!” 我突然扑上去,从门边推开她,她吃了一惊,即而又拦在门口,抓住我的手:“你敢这样推我?我怎么得罪你了。就算是我清理了你的东西,也不该这样对待你的母亲啊。” 我,那时的我,只是一只没有思想的野兽,心里只知道要拿回我的画,根本没注意到我正在伤害最爱我的人。 “从小是谁没日没夜地照顾你?是谁陪你上这样那样的课?你小时候上幼儿园,爸爸工作忙不能接送你,妈妈为了你硬是学会了骑车。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奶奶、爷爷因为你是女孩子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你爸爸见了你也总是摇头,你现在之所以会有现在的成绩,会让他们那么喜欢你,是因为谁?”我听出这些话里有些哭音,抓着我的手也在颤抖。门,最终被我打开了。我不知道妈妈是否在我房里哭泣,我只是抱起那些书画冲到书房。 放下书后,我嘤嘤地哭起来,是刚才那一番话吧。那是真的呀。 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奶奶在世时看我的眼光中的不屑与鄙视;还记得在乡下玩耍时,我和堂兄受到不同的待遇;还记得我上学时,那些大人们的话:“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 而改变这一切的人,是我的妈妈。为了我不再被人瞧不起,为了那句“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她让我学各种课程,不管是刮风下雨,她总是在教室外守着我,尽管手指冻得通红。她总是对我说要为自己争口气。这样努力的结果,换来了惊喜,当奶奶在寿宴上对乡亲们说“这是我的孙女儿,比她堂兄还有出息”时,妈妈哭了,是高兴啊! 我哭出了声,理智告诉我,是我错了,完全错了,可是,我的书画呢,我该怎么办? 终于,我还是走进了房间,将扔在地上的床单、被褥重新铺好。妈妈从客厅进来一边帮忙一边说:“你平常不是不准别人睡你的床吗?随便碰一下还要擦半天。现在怎么还舍得往地上扔,洁癖这么快就好了?”几句玩笑话,在我听来却那么沉重。回到书桌前,刚坐下,妈妈就给我披上棉衣,我默不作声地穿上。过了一会儿,妈妈端着一碗龙眼走了进来,像平日里一样催到“快点,把水果吃了。” 我哭了,这泪水真的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