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是哲学的基本问题。思维和存在何者为第一性的问题与思维和存在有无同一性的问题,则是哲学基本问题本身所包含的两个方面。关于这两个方面的关系问题,传统的观点是:“第一方面”(即“思维和存在何者为第一性的问题”)是最重要的方面,“第二方面(即“思维和存在有无同一性的问题”)是从属于“第一方面”的,“第一方面”的解决是解决“第二方面”的前提和基础;必须首先回答“第一方面”的问题,才能进而回答“第二方面”的问题。甚至有人还以“第二方面”没有充足的理由充当哲学基本问题的一个方面为“由”,主张把它从哲学的基本问题中清除出去,例如李秀林等同志即持此观点。思维和存在有无同一性的问题作为哲学基本问题的一个方面遭此冷遇,笔者深为之抱不平。不平则鸣,故撰此文以鸣之。 (一) 思维和存在关系问题的“第一方面”是划分哲学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唯一的、最终的标准,其地位和作用固然是非常重要的。但是,仅仅根据这还不能够确定它与思维和存在关系问题的另一个方面孰主孰次的问题。要确定这个问题,我们还须对“第二方面”的作用进行一番考察。 众所周知,哲学是关于世界观的理论体系。所谓世界观,就是人们对整个世界(包括自然界、社会历史和人类思维)的根本观点。世界上的事物和现象虽然千差万别,但归结起来看只不过两类:一类是物质现象;一类是精神现象。哲学所要研究的就是物质现象与精神现象的关系。因为物质(存在)和精神(思维)是关于物质现象和精神现象的两个最高的范畴(或曰总体性的概念),物质和精神(或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是对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关系问题的最普遍的概括,所以我们也就可以说,哲学就是研究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的,就是关于思维和存在关系问题的学问。 思维和存在的关系是怎样的呢?这是哲学所必须解决的最基本的问题,然而,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首先去认识这个问题。认识的过程是与实践的过程相一致的。实践是发展的,认识也是不断发展的;实践不会完结,认识也不会终止。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哲学就是认识论;哲学史“就是整个认识的历史。”(列宁:《哲学笔记》第399 页)既然哲学史就是认识史,哲学就是认识论,那末,哲学也就必须首先解决思维能否认识存在的问题。完全可以这样说:肯定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即肯定思维能够反映存有),是哲学的基本出发点。问题(事实)是不是这样的呢?笔者认为,只要我们实事求是地(而不是人云亦云地)思考一下,都是不难得出这个结论的。试想,如果世界是否可知的问题尚未解决,哪里还有作为认识论的哲学呢?若有,它又有什么价值和意义呢?! 这是不是回到康德那里去了呢?否!因为在康德那里,哲学的基本任务是批判地研究人的认识能力,确定认识的的方式和限度。他认为必须首先弄清这些,然后才能开始认识。这就象黑格尔在批评他时所说的:“其可笑实无异于某学究的聪明办法,在没有学会游泳以前,切勿冒险下水。”(黑格尔:《小逻辑》第50页)笔者则是要求人们在回答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之前必须对这种关系进行认识并首先回答思维能否认识(反映)存在的问题。因为这种关系在哲学产生之前,人类已在自己的实践中有所认识(感性的、零碎的),只是没有把它上升为理性和加以系统化罢了。而在这点上,哲学的任务正在于此。因此,这在实质上与康德的“批判哲学”是毫无相同之处的。 我承认,在人们的认识上存在着有限与无限的矛盾:一方面,人的思维的性质必然被看作是绝对的,是毫无遗漏地从所有的联系中去认识世界体系;另一方面,人的思维又是在完全有限地思维着的个人中实现的,无论是从人的本性或世界体系的本性来说,这个任务都是永远不能完全解决的。这种矛盾不仅在于世界和人这两个因素的本性中,而且还是所有智力进步的主要杠杆,它在人类的无限的前进发展中每天地、不断地得到解决,这正象某些数学课题在无穷级数或连分数中得到解答一样。也就是说,这个矛盾只有在无限的前进过程中,在至少对我们来说实际是无止境的人类世代更迭中才能得到解决。(参见恩格斯:《反杜林论》第34、84页)但是,以研究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从而为人类提供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工具”为已任的哲学,只有首先肯定地回答了思维和存在有无同一性的问题,才能取得其哲学的资格,使自己成其为哲学;也只有首先肯定地回答了思维和存在有无同一性的问题,它才能获得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由此我们不难看出,思维和存在何者为第一性的问题作为划分哲学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唯一的、最终的标准固然重要,但是,只要拿它与思维和存在有无同一性问题的作用比较一下,就不得不承认,思维和存在何者为第一性的问题,在整个哲学基本问题中只能处于从属的地位,而处于主要地位的只能是思维和存在有无同一性的问题。这是因为,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只不过是指两个基本的哲学派别或两条基本的哲学路线,如果哲学不存在了,也就根本无所谓什么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了。 笔者这样地提出问题,似有唯心主义之嫌。因为人们在研究哲学的基本问题时,往往有这样一种认识:唯物主义认为,物质是第一性的,意识是第二性的;第一性的是重要的,第二性的是次要的。这里,前提虽然是正确的,但是,结论却不能不说是错误的。这是因为,它把关于物质第一性的问题同第一性的物质本身等同了起来,把关于思维第二性的问题同第二性的思维本身等同了起来。而关于物质第一性的问题与关于思维第二性的问题本身都是问题,在它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第一性”与“第二性”之分。同时,也根本不存在什么关于第一性的东西的问题就是第一性的、关于第二性的东西的问题就是第二性的这样一种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