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人类对世界的解释和对自身的规范取决于人们所占有和使用的概念框架的不同性质及其所达到的水平,这些概念框架主要分三个层面:常识的概念框架、科学的概念框架和哲学的概念框架。在日常生活中占主导地位的是常识的概念框架,它由常识的世界图景、常识的思维方式和常识的价值观念组成。常识是直接以经验为中介和基础的,所以常识的概念框架具有直接给予性、自在性、简单性和狭隘性。因此,应当以非常识变革和更新常识,这即是非常识的常识化,主要是从科学的和哲学的世界图景、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去变革和更新常识的世界图景、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这一非常识的常识化过程是人自身的现代化过程。 现代化进程中的人的存在方式的变革和人的素质的提高,从其最具基础性和普遍性的内容和方式上看,可以概括为非日常生活的日常化。这主要表现在日常经验科学化、日常消遣文化化、日常交往社交化、日常行为法治化以及农村生活城市化等方面。而从深层上看,非日常生活的日常化过程,则是人的世界图景、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的变革与重建的过程。这就是现代化进程中的非常识的常识化。它对于人和社会的现代化的同步发展,具有深层次的规范、协调和支撑的重大作用。本文从反思常识出发,集中探索非常识的常识化问题。 一、三个层次的概念框架 人是历史性的存在。这意味着,人既是历史的“前提”,又是历史的“结果”,人们的历史活动既决定于前人所创造的历史条件,又凭借这种历史条件去变革自己的存在方式,并从而为后代创造新的历史条件。这就是人的历史性存在的辩证法。 在人的历史活动所凭借和创造的历史条件中,“概念”具有特殊的重要意义。人以概念的方式去描述、解释、反思人和世界及其相互关系,也以概念的方式去理解、规范、反思人的思想与行为,并以概念的方式构成人所要求的理想性的现实。人对世界的解释功能和人对自身的规范功能,均以概念的方式而获得其现实性。在这个意义上,人类的文明史也就是概念的变革、更新和发展的历史。 需要深思的是,人类用以解释世界和规范自身的任一概念,都不是孤立自在的零星碎片,都不能独立地构成自我的规定性,而必须在特定的概念框架(具有不同性质的概念系统)中得到自我理解和相互理解,并从而实现其解释功能和规范功能。因此,人们如何描述和解释世界,人们怎样理解和规范自己,从根本上说,取决于人们所占有和使用的概念框架的不同性质及其所达到的不同水平。 从人类所占有和使用的概念框架的层次性上看,可以概括和归结为三个基本层次,这就是常识的概念框架、科学的概念框架和哲学的概念框架。在这三个不同层次的概念框架中,尽管人们可以使用共同的词汇和语句,概念本身却获得了各不相同的自我理解和相互理解,也就是具有了相互区别的性质。由于人们占有和使用不同层次的概念框架去描述和解释世界并理解和规范自己,世界就得到了不同层次的描述和解释,人的思想与行为也得到了不同层次的理解和规范。具体地说,常识的、科学的和哲学的三个不同层次的概念框架,主要是给人们提供了相互区别的世界图景、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在概念框架转换的意义上,非常识的常识化,就是以科学的和哲学的世界图景、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去变革和更新常识,使常识获得新的历史性内容。 二、反思常识的世界图景 常识是人类世世代代经验的产物,是人类的最具基础性的概念框架。它为人们提供最具普遍性的世界图景,并使人们的经验世界得到最直接的自我理解和最广泛的相互理解。任何一个具有常识的人,其世界图景首先都是一幅生动形象的常识世界图景。 然而,反思常识概念框架的性质与功能,人们就会发现,常识直接源于经验并直接适用于经验,对经验的依附性是常识的本质特性。在常识的概念框架中,概念总是依附于经验表象并围绕经验表象旋转,概念不具有超越经验表象的自我批判和自我更新的功能。因此,在常识的概念框架中,人们只能通过经验的历时态遗传和同时态共享来获得常识和丰富常识,却无法超越经验对世界的描述和解释。常识的世界图景,就是以经验的普遍性为中介的世界图景。 以经验的普遍性为中介的常识世界图景,其首要特性在于其直观性或给予性。人们以常识的概念框架去观察、描述和解释世界,其实质就是以经验的普遍性去形成具有经验的共同性的世界图景。正是由于这种常识的世界图景以经验的共同性为内容,所以它符合于经验主体的直接经验并适用于对这种直接经验的解释。世界以经验的普遍性和共同性为内容而给予经验主体,经验主体又以经验的普遍性和共同性为中介而直观世界的存在,因此经验主体在常识与直观的统一中而达到对经验世界的自我理解和相互理解。 在常识自身的延续与积累的意义上,由常识概念框架所给予的世界图景总是依附于经验的共同性,因而无法超越经验而构成具有科学意义的世界图景。这种常识的世界图景以其经验的给予性和直接性为前提,而表现为其经验的延续性和模糊性,经验的非批判性和非反思性。常识的世界图景以共同经验的历史性遗传为中介而实现其世世代代的延续,因此常识的世界图景在本质上是僵化的世界图景。同样,人们以分享常识为基础而构成的经验世界图景,由于概念对经验表象的依附性,概念总是围绕不断变化的表象旋转,概念自身只不过是表述经验的名称,因此常识的世界图景总是模糊浑沌的。更为重要的是,由于常识概念依附于经验表象,超越经验即是对常识的挑战,所以常识自身是非批判的和非反思的,常识的世界图景无法实现自我超越和自我更新。变革常识的世界图景,只能以非常识的常识化的方式来实现。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以科学的和哲学的概念框架去变革常识的概念框架及其所构成的世界图景。 科学是关于普遍必然性的知识。它源于经验又超越于经验,它既以经验的积累为前提更以科学自身的发展为前提。它表现为具有严谨的逻辑性和系统性、普遍的解释性和规范性的各种概念发展体系。在科学的概念框架中,概念之间以其相互规定为前提而获得自我规定,以其相互理解为前提而获得自我理解,以其相互批判为前提而获得自我更新。因此,科学区别于常识的本质特征,并不在于科学创造和使用某些常识所不具有的概念,而在于科学概念框架具有区别于常识概念框架的特殊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