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08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504(2004)01-0020-07 主持人简历:衣俊卿(1958-),男,黑龙江虎林人,黑龙江大学校长、博士生导师。19 82年毕业于北京大学,1987年获贝尔格莱德大学哲学博士学位,主要研究方向为文化哲 学、日常生活批判和新马克思主义。先后出版学术著作《实践派的探索和实践哲学的述 评》、《东欧的新马克思主义》、《现代化与日常生活批判》、《历史与乌托邦》、《 回归生活世界的文化哲学》、《20世纪的新马克思主义》、《文化哲学》、《20世纪的 文化批判——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深层解读》及译著《日常生活》和《宗教与当代西方文 化》等,发表学术论文150余篇。 主持人话语:无论在何种意义上,我们都必须承认,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兴起是20世纪 人类思想史上一个重大的事件。这不仅体现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文化批判理论对于20世 纪人类思想历程和历史进程的重要影响,而且还表现在,关于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在 世纪之交已经成为显学。哈贝马斯在《后形而上学思维》中曾把西方马克思主义同分析 哲学、现象学和结构主义并列为20世纪的四次重大的哲学运动。自20世纪80年代初,西 方马克思主义进入我国学者理论视野,并逐步成为当代学术的重要论域甚至推动我们马 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中介性工具,既为我们认识当代资本主义的历史变化提供一个重要 窗口,又为人文社会科学各个领域的理论发展提供某种基础性的方法平台。在我国国外 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已逐步形成几个有影响的研究中心。2003年10月南京大学马克思主 义社会理论研究中心与复旦大学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心、黑龙江大学文化哲学研究中 心共同发起并举办“国外马克思主义论坛”。其中,南京大学哲学系经过多年的建设逐 步成为一支重要的力量。该系马克思主义哲学学科长期禀承已故孙伯鍨教授倡导的文 本学历史分析传统,致力于经典文本的解读,并出版和发表许多有价值的论著。其中包 括孙先生本人的《卢卡奇与马克思》、张一兵教授的《问题式、症候阅读与意识形态》 、张亮博士的《“崩溃的逻辑”的历史建构》等等。这些论著对卢卡奇、阿尔都塞、阿 多诺等重要代表人物的原著进行了精心解读,厘清他们的理论逻辑并从马克思主义基本 理论出发澄清了许多重大理论问题。近年来,除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经典文本解读外, 张一兵教授及其领导的研究团队基于20世纪70年代以来新马克思主义与后现代理论思潮 的批判主题和论域的相互交织而率先提出关于经典西方马克思主义和后马克思主义的划 界问题,在学术界获得积极的反响,并展开有关“后马克思思潮”、“后现代马克思主 义”、“晚期马克思主义”等专题的研究。在这里编发的一组稿件即是他们的最新成果 之一。我们看到,这些文章既充分反映这一团队文本分析的总体风格,又在细节上各具 个性。其中,张一兵以其逻辑拆解功夫和细读策略重组了齐泽克《意识形态崇高对象》 的引论,他以超出原文一半以上的篇幅“解构”了这位在当代西方理论界具有重大影响 的“解构”式马克思主义者的理论逻辑,定位了后马克思思潮之“不可能性”政治立场 。胡大平博士则坚持理论逻辑和历史逻辑的内在关联这一基本立场,阐明了拉克劳和墨 菲之后马克思主义“激进民主”政治规划的实际底蕴,在第二国际以来的非正统马克思 主义语境中指出当代左派通过语言学进行伦理突围这一特征,并从其在“对抗性”逻辑 上对马克思的背叛出发进一步指证了它们的困境。刘怀玉教授则把列斐伏尔作为“后马 克思哲学思潮”的不自觉推动者,通过对其一手文本的精心解读详证了后马克思思潮在 物质生产实践、基础与上层建筑二分法、消费与生产的关系、语言与现实的关系等一系 列问题上的潜在来源,从而为重新审视后马克思思潮与经典西方马克思主义关系提供了 一个具有参照意义的研究案例。 关于后马克思主义话语,我曾经写过几篇文章。但那些文章的主题只是做一个围栏来 划界自己的讨论,因此在形式上比较宏观。而就理论而言,至关重大的问题却是微观的 深入。因此,我一直希望尽可能地深入后马克思主义理论和历史的逻辑。但是,诚如我 把后马克思主义看做是欧美左派转型的重要结果之一,这种结果同样包含了多方面(甚 至内在冲突)的主题,要完成这个理论任务并不容易。合适的办法是一点一滴地突破, 这便形成了本文的主题。在其中,我以拉克劳和墨菲的激进民主政治规划展示后马克思 主义具体逻辑——它提出的问题及其时代之间的关系,它与马克思主义的关系。具体的 做法是初步回答三个问题:激进民主为何会作为一种社会主义政治规划产生?作为社会 主义新战略的霸权斗争的理论基础具有何种特征?它与马克思主义的原初语境究竟有多 远?在总体上,我认为,这种政治规划以新的(后现代)哲学行话高水平地重复了第二国 际的主题,并且试图以语言学的游戏重新恢复早期马克思通过占据普遍性而获得普遍解 放的理论冲动,这是西方左派摆脱自身危机的一种伦理突围。 一 激进民主是拉克劳和墨菲在1985年出版的《霸权和社会主义战略》这一文献中提出来 的一种左派政治图景,这种图景以解构论和拉康的符号学理论重新解读了葛兰西的文化 霸权观点,以此为依托把未来社会主义战略引向作为语言游戏的民主话语斗争。 虽然仅仅从哲学的角度亦能清晰地理解这种后马克思主义的激进民主政治规划,但如 果参照整个欧洲左派在20世纪发展的历史(特别是社会民主党的政治转型)则问题要容易 许多。因为在这种审理中,不仅它的政治口号的渊源,而且作为其背景的主要发达资本 主义变迁也变得透明。而这一点恰恰亦是穿透当代理论由新奇术语造成的理解障碍的基 本方法。同时,如果说拉克劳和墨菲创造性地发挥了阿尔都塞的有关思想,那么,我们 也不能忽视阿尔都塞有关“理论提问题方式的断裂”主张对理解这种激进民主话语无意 识结构的意义。因此,它所面临的理论环境正是自己提问时所不能选择的开端。 首先,需要指出的是,“激进民主”这一术语是一个多义词。一般看,激进是乌托邦 政治规划的特征之一,它是一种超越任何现有制度安排的姿态。这种姿态的合理性在于 ,它坚持这样的立场,任何以权力为取向的现存制度安排都因为权力的压迫性而不可救 药地堕落在谎言之中。而民主既是一种现实的特殊的(资本主义的)政治安排,又是整个 现代社会的基本的普遍的理想。而这正是后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之一[1](P12)。例如 美国这样在地球上找得到的最民主制度,当我们认识到它的民主条件实际上是在民主党 和共和党两种权力纲领之间进行每四年一度的二者择其一的选择,我们便会发出这样的 感慨:民主是“一项至今未被实现的承诺”。因此,“激进民主”英文radic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