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504(2004)03-0031-06 什么是哲学理性?哲学理性在什么意义上区别于科学理性?这是当前哲学界致力解决的 一个重要问题。本文从哲学之形上追寻的转换入手,展示科学理性和哲学理性各自在人 类思维史上发生和发展的历史,并由此切入哲学理性问题,这也许是一个新的理论视角 。 一、追问世界的本原:哲学走向科学理性 在人类思维的历史上,迄今为止已有两种理性被突出出来——科学理性和哲学理性。 我们先来看看科学理性是怎样形成的,这有助于我们进一步了解什么是科学理性,并进 而将哲学理性与科学理性相区别。科学理性萌生于早期哲学,并通过哲学的发展而日趋 成熟。在古希腊哲学中,科学理性的起始有两条线索可循: 一条是本体论的线索。本体论旨在对形而上问题的追问与解答。早期希腊哲学家将形 而上问题设问为“世界的本原是什么?”其要旨在于追问世界的“本原”。这种追问从 一开始就蕴含着导向“必然性”的趋向。这种导向是通过“本质”这一概念的形成体现 出来的。米利都学派和南意大利学派分别以“有定型”和“无定型”设定本原的特性, 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对立的学说。泰勒斯的“水”和阿那克西曼尼的“气”都是“无定 型”;而毕达哥拉斯的“数”则因其“和谐”、“秩序”而“有定型”。在这两个学派 之后,赫拉克利特以“火”作为世界的本原,“火”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有定型”即 有“尺度”,“永恒变化的活火”,“在一定尺度上燃烧,在一定尺度上熄灭”[1](P1 09)。当爱利亚学派的创始人克萨诺芬尼提出万物的始基是“一”的时候,“一”作为 不动而永恒的非具体物质,便预示了本质和现象的分离。其后,巴门尼德将“存在”作 为本原,“存在”既是“一”又是“全”,作为“一”和“全”的“存在”,大体上已 与“本质”相近。完全具备“本质”意义的当是柏拉图的“理念”。“理念”作为世界 的“本原”在现象的背后,它以永恒不变性规范着多变的现象。亚里士多德虽然将“本 原”问题转化为“本体”问题,但在“形而上”的意义上,“本体”与“本原”实际上 是等意的,其不同只在于,亚里士多德进一步突现了“本原”的“本质”意义。西方早 期哲学由此奠定了在“本质”的意义上寻求“本原”这一延续到19世纪的哲学传统。 另一条是认识论的线索。从现象切入本质乃人的理性使然,且只有理性才具备切入本 质的能力。这虽然是被后世哲学所揭示的,但事实上在古希腊哲学中这种思想已经萌生 。哲学对人的“灵魂”的关注就预示了这种可能。“灵魂”在被泰勒斯视为世界本原的 “水”中已经占有位置,只是这时的灵魂还不只属于人,在物活论的意义上,凡物皆有 灵魂。而阿那克西曼尼以“气”代“水”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更为合理地安置“灵 魂”,因为对于古人来说灵魂就是“灵气”。当毕达哥拉斯把“心灵”从“灵魂”中分 化出来的时候,“心灵”就只属于人了。毕达哥拉斯认为,“灵魂”为万物所共有,“ 心灵”则为人所独有。后来在阿那克萨哥拉那里,“心灵”又进一步作为“精神”从物 质中分化出来。而克萨诺芬尼则第一次将思想与感觉相区别,他认为感觉只能产生“意 见”,只有思想才能产生“真理”(认识永恒的“一”和“神”)。在此基础上巴门尼德 明确指认只有“思想”才能把握“存在”,并具体探讨了“意见之路”(感性认识)和“ 真理之路”(理性认识)。德谟克利特在将理智与感觉相统一的前提下,确认了人的思维 指向“原子”的认识途径。而苏格拉底的伟大则在于,他意识到了前此哲学设定的“本 原”乃为“本质”这一实质性问题,并由此倡导认识事物“是其所是”的“概念”。在 柏拉图将“理念”交由人的灵魂的“理性”部分去“回忆”之后,亚里士多德进一步明 确以“理性”对应“本体”——作为“本质”的“本原”,他还探讨了理性与感性的关 系以及主动理性和被动理性的区别,并对理性的纯形式作了前所未有的发挥和探索。 从以上两条线索中我们可以发现,在古希腊哲学中有两种东西被突出出来,一是作为 世界本原的“本质”,一是能够达于本质的“理性”。“理性”正因其对应于“本质” ,而在早期哲学中受到特殊的青睐。这一传统在文艺复兴之后被进一步强化。文艺复兴 之后,哲学在“世界的本原”问题上明确划分为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两个派别。“物质 ”和“精神”作为“本原”虽然是截然对立的,但它们作为“本质”却获得了一致性。 作为“最高本质”的“物质”和“精神”都只能靠“理性”去发现和揭示。因此探讨理 性对本质的认识何以可能的问题,就成为这一时期哲学的主题。理性对本质的揭示表现 为“知识”,因此洛克明确提出,哲学就是要探讨知识的“来源”问题。虽然在知识的 来源问题上哲学家们说法不一,但理性是认识的高级阶段,唯有理性能够达及本质知识 这一点却是哲学家们的共识。无论是经验论还是唯理论,都旨在探讨理性揭示本质的可 靠途径;而无论是归纳法还是演绎法,都致力于理性对经验的超越。在哲学家的眼里理 性因为能够达于本质而获得了至上的尊贵。在这样一种意向下,笛卡儿“我思故我在” 命题的提出就成为理所当然了。 说到此,有必要回过头来重新认定一下“理性”了。在哲学史上受到特殊青睐的这种 “理性”究竟是什么样的理性?这还得从理性所对应的“本质”说起。当苏格拉底提倡 探求事物“是其所是”的“概念”时,亚里士多德认为这就是要探究事物的“本质”, 因此亚氏将本质规定为“一个事物的本质是它由于自身而被说成所是的那个东西”[2]( P481)。本质在于“是其所是”,这是相对于现象而言。现象杂多而多变,因此具有偶 然性;本质则因“是其所是”而具有自身同一性和稳定性,并因之获得了必然性。因此 ,“本质”最根本的特质在于“必然性”。不管“本质”在现代哲学中作何解释,在古 希腊乃至近代哲学中,“本质”是与“必然性”相提并论的。事实上在传统哲学中,“ 本质”也正是因其“必然性”而被认定为“本原”的。必然性天然有序,因此“本质” 也表现为天然有序的“规律”。 既然理性的目的在于抽象和表达现象背后的本质,那么这样的理性就当然地受限于本 质。本质是天然有序(规律)的,因此理性对本质(规律)的抽取也应该是天然有序的,这 就是“逻辑”;本质是天然有序的,因此理性表现本质的形式也应该是天然有序的,这 就是“知识”;本质是天然有序的,因此理性从本质的某一个方面出发便可以循序地推 导出完整的本质,而“这某一个方面”当然是确定而恒定的,这就是理性的前提。理性 以逻辑为手段,从某一个既定而恒定的前提出发,循序地推导出完整的本质(规律),并 以知识的形式使之展示出来,这样的理性就是科学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