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全球化与文明对话:马克思主义的当代语境 时至今日,马克思主义面临的一个重大事实是: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新全球化时代。新 旧全球化的大转换在产业经济基础、全球化结构、全球性内在张力、全球性治理方式、 全球化思维方式等各个方面,在深刻改变着全球交往实践结构和人们的物质生存方式的 同时,剧烈地变革着全球文化—精神—思想的结构,改变着文明的交往关系和思想的交 往关系,并使后者上升为时代的轴心原则。在新全球化时代,多元文明话语间的对话、 思想的撞击重新成为全球交往关系的焦点,而“马克思主义、当代西方思潮和中国传统 文化的当代意义三者关系及其在文化全球性中的地位”成为中国与世界共同面临的一个 轴心问题。总的来说,新全球化时代凸显两大趋势,因而造就了思想撞击和文明对话地 位突出的两大基本要件: 其一,知识全球化的本性使文化—精神—思想的创新取代工业文明而成为全球的主导 原则,因此,文明对话和思想撞击成为时代精神的集中表征。美国“9·11”事件之后 ,“撞击”几乎是我们这一新全球化时代的时髦语。“思想撞击”是当代全球化主体际 冲突性的精神交往和存在样态,是在全球性范围内的异质思想和文明话语的强力碰撞、 裂变和否定性解读。人类难以控制的、无序的撞击不仅正在成为摧毁物质文明的巨大力 量,而且在一个全球化社会,文明与思想之间的过度无序撞击更成为毁灭人类精神文明 的巨魔。作为一个后发国家的学者,我深深地忧虑文化千年成果的脆弱,她并不比美国 世贸大厦的钢架结构更结实,有可能被来自异质文化和思想的任意撞击所毁灭。思想文 化,由于其“活的灵魂”的本性,正在或必然成为各种思想相互激荡、全球性撞击的焦 点,成为无序撞击更为严重而剧烈的领域。 其二,多元化或差异化趋势。话语行为体日趋多元化,这是当代对话的一个总趋势。 如果说,主导旧全球化时代文明关系的原则是大一统的普适主义,即各种版本的“西方 文化中心论”,那么,多元文化或文明间的差异性正是新全球化时代的主要原则。后工 业文明必将文化的差异及交往扩张到全球,从而引发各种马克思主义和新左派以及非马 克思主义思潮对文化差异问题的深切关注。从世界范围来看,不同时期的全球化所表征 的思想撞击具有不同的结构和形态。以东西方对抗和冷战为核心的旧全球化时代,思想 撞击主要表现为“意识形态的对话与撞击”;后冷战时期主要表现为各种文明之间日益 加剧的对话和冲突;而“9·11事件”至今,进入新世纪以来,各种保守主义和原教旨 主义立场的回归,使意识形态间和文明冲突间以及后现代所指认的各种非典型性话语— —从后现代性别思想到新族群运动,从幽灵化马克思的后现代马克思主义到没有马克思 的马克思主义,从新生态主义、反全球化组织到恐怖主义等等之间的间隙性冲突,正在 以各种错乱形式展开着无数的撞击。思想的撞击往往是无数的异质思想与文化间以超乎 寻常的速度相互碰撞,而且撞击的裂变和飞舞的碎片正在更大范围内造成文化的创伤。 今天人们不知道下一个思想撞击者来自何方并由谁对事件负责,撞击所引发的信息爆炸 的碎片可能会殃及无数的无辜。每一个思想体系都可能遭到莫名的攻击。杂乱无序性、 离散化和非主调性正越来越多地主宰着思想的撞击进程。多元化、离散性、突发性和来 自无可预见性方向的攻击使人们不再能够总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地去思索各种思想撞 击的源泉,我们很难说思想撞击是出于两个基本简单的思想体系,或者说像传统的文明 对话、意识形态对话那样心平气和地去理性地梳理来龙去脉,并认真地思考可能的答案 。我们似乎已经进入到一个思想的流星时代。许多撞击本身的目标就是一种消解剂,并 不产生任何肯定的意义。爆炸、销毁和消解任何思想本身成为撞击的恐怖目的,撞击不 过是这一“思想领域的恐怖主义”的行动工具。全球化在不断敞开思想撞击的大门的同 时,并没有规定撞击产生有益结果的全球性秩序。传统的学术规范正在失去防范的功能 。撞击造成的破坏性加大,外在否定性加大,破损方式多元化。无序多元的破坏性撞击 ,可能使思想毁于一旦。因此,我们呼唤:学界应当致力于全球对话日益理性化,探索 撞击理性化和被引导的可能。 马克思主义并不笼统地反对多元思想的争鸣、对话和撞击;相反,当年马克思主张积 极对话和争鸣、批判和砥砺。因为,在新全球化时代,思想的跨文化对话、理论的全球 性撞击已成为不争的事实,已经收到推动人类文化迅速发展之功效。虽然有萨义德、詹 姆逊等“后殖民文化批判”者所指认的文化地位与文化身份的“帝国主义”话语霸权的 存在,但是在一个后发民族的思想领域中,全球性与本土化学术传统之间积极的对话和 争鸣,是发展进步的强大动力。全球性精神交往一定是多元化思想进步的重要机制。问 题在于:来自无数方向的多元思想在全球性自由大传播中自发地碰撞、无序地撞击、无 效地冲突正在成为目前学界的主导性景观。一方面“自说自话”或“各说各话”正在“ 抢占学术话语霸权”过程中外在无序地、甚至于无谓地相互挤兑,另一方面又对全球各 种真正的学术理念不屑一顾或加以边缘化。这种状况确实令人堪忧。因此,我们主张: 作为当代学者,应当担负起“引领思想撞击”的重任,使学术领域成为在新全球化语境 中开展有效思想对话和撞击的场所。 走向一个创建全球文明的新轴心时代 引领思想撞击和文明对话本质上是在创造一个新的轴心文明时代,因而是学术的重责 之所在。撞击是为了生产,有效撞击是为了更有效地生产。当代思想撞击的一个深刻的 背景是:从公元前6世纪开始的旧的轴心文明所产生的思想,在历经几千年的漫长岁月 之后,在日益世俗化的、走向生活世界运动中正在日益失去支配世界的魅力和价值。任 何以往的“幽灵学”思路力图在改变了的世界中“照着讲”已经不能、甚至按照这一轴 心文明的下沿脉系的“接着讲”都不能重新“召唤”世界。我们正处在旧的轴心文明衰 落和新的轴心文明崛起的间歇期和转换期。无序的思想撞击在某种意义上,正是这一转 换期思想无所皈依的绝望表现,也同样可能是产生新轴心文明的精神机制。我们需要借 助于有效的思想撞击而开“重新讲”之途。 “引领思想撞击”首先是“反思的全球问题学和主题学”。学术何为?作为时代的思想 ,文明活的灵魂无非是“时代精神”的表征,是对全球性问题的反思,一种“问答逻辑 ”:时代提出问题,思想解答问题,思想是时代问题的解答。文化的对话,思想的撞击 ,说到底,就是基于我们这一全球性时代问题为底板的争鸣和对话,是“时代精神”与 “时代精神”的对话,是对时代问题的提问方式或解答方式的较量。因此,“引领思想 撞击”,首先就是要着眼于准确辨析成为“思想撞击焦点”的历史地平线,将这一撞击 看做是历史地平线的思想表现,从思想撞击的问题根本上加以把握,是以时代问题为贯 穿点,从而富有时代感的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