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在“尿不湿”生产车间工作的女工,凭着非凡的身手,每天都能够骗过他人的眼目,将1~2包“尿不湿”顺利地夹带出厂。当年,她的孩子还小,正是需要“尿不湿”的时候,她盗出的东西便全部派上了用场。孩子一天天长大,妇人的夹带本领也一天天增强。为了使自己每日提心吊胆偷出的东西不至于变成废物,妇人硬是坚持往孩子的裆里塞“尿不湿”。这就样,孩子直到上小学时都不会使用厕所。 ——这是个可以当作笑话来听的故事,给我讲这个故事的人本来就是把它当作笑话来讲的。可是听完之后,我却不敢仅仅将它看成笑话。我在想,究竟有多少片“尿不湿”被充满了畸爱之心的人们偷偷夹带而出?又有多少片“尿不湿”残酷地剥夺了孩子生命的尊严? “宝贝,千万别冻着”——怕孩子冻着,干脆让他住鸡蛋里去吧。 “孩子应该比大人少穿一件衣”。这是西方人公认的真理。但是,我们却怎能舍得? 我的一个邻居,刚刚做了母亲。一天夜里她擂响了我家的门,万分惊恐地说:阿姐,我家的小孩子在发高烧!我赶紧随她跑到孩子的床前,帮她为孩子试体温——老天,39.8℃!我慌忙叫了出租车,陪这对母子去妇幼医院。值班医生是位50多岁的慈祥女人,她微笑地看着我们,说:把孩子的“蜡烛包”打开。年轻的妈妈照办了。医生又说:把孩子的绒衣脱掉。年轻的妈妈看看敞开的窗户,犹豫了。医生走过来,娴熟地将孩子的绒衣脱掉了。这还不够,居然又把孩子的一只小胳膊从仅剩的一件薄衣里抽了出来。年轻的妈妈心疼得快要掉泪了,说:医生,他会不会冻坏?医生说:婴儿的体温是随着外界温度变化而变化的——是你把孩子包得发烧了。 我在有暖气的四层楼上办公,不太清楚外面气温的升降。但我发现了一个现象:只要抬眼看到校门外聚集着拿着棉衣、羽绒衣的家长,气温就一定是下降了。那天,听到门卫笑着跟一个前来送寒衣的老熟人打趣:老伙计,怕孩子冻着?让他住鸡蛋里去呀——你说你孵出他来干啥呀! “宝贝,千万别碰着”——孩子不是易碎品,干吗要轻拿轻放呢? 我的学校定做校服的时候,一个老师开玩笑说:应该在上衣的显著位置印一个玻璃器皿标志,以提醒里面是易碎物品,务请轻拿轻放。 我们轻易不敢组织夏令营。因为每当暑假来临,上级总要下达有关文件,将上一年度某地组织夏令营发生恶性事件且至今官司未了的教训说与我们听。 我们的孩子真的好金贵。一个女生,在夏令营中被荆棘划破了面皮,父母硬说孩子本是电影明星的坯子,这下“毁了容”,明星梦让学校无情地断送了,所以,要求校方赔偿精神损失费20万元整。而同一年度日本一个夏令营遭遇洪水,两个孩子送了命,家长赶到出事地点,一边哀哀地哭着,一边向带队老师鞠躬赔罪,说孩子为集体添了麻烦,让老师受累了。 我的一个学生在澳大利亚读书。她在发给我的电子邮件中说:老师,我发现我们班是个特别有趣的班,同学们似乎都长得不太结实,动不动就断胳膊断腿儿的;现在,我们班就有两个同学打着石膏、架着双拐,可就是这模样了,他们还不肯老实呆着,课间的时候,他们居然以双拐为武器,激烈交锋,老师见了,不但不劝阻,还和围观的同学一起拍巴掌、看热闹——可是老师,说心里话,我很爱这些半疯同学和半疯老师。 “宝贝,千万别长大”——行过“成人典礼”了,但“成人意识”哪里去了? “我来接我家宝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你不要以为那“宝贝”还在吃奶,他(她)早已经行过“成人典礼”了。 一个女大学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奶瓶喝水。我问她:用这玩意喝水有什么好处吗?她用典型的“小燕子眼神”看着我,奶声奶气地说:当然啦!首先有吮吸的快感,给人重回童年的美妙感受;其次呢——她撅起两片鲜润的唇——还能起到保护口红的作用嘛。 在我们周围,有太多“装嫩”的男人女人。一次同学聚会,一个绰号为“绅士”的男生为我点了果茶,然后说:我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喝这个。我冲他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正告他说:请你尊重我,不要将我侮辱为“女孩子”。 美国一个资深的教育家来中国访问,当她听到人们称我们的男女大学生为“男孩女孩”的时候,大为惊异。她说:在美国,孩子一读完小学就要称他们“先生、女士”了,为的是唤起他们的“成人意识”,让他们感觉到自己对世界应负的责任。 ——在我们身边,有谁,能够拒绝一个滑稽的称谓,自觉肩付起一份沉甸甸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