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直储存着一道弧,那是父亲脊背的弯弯的弧线。 田野上。 脱谷机沙哑的吼叫融入了盛夏的灼热。父亲斜躬着身子,将一把把稻穗送进机口。无法看清父亲的脸,只能见到他的两只手有节奏地梳弄着稻穗。 看得最清楚的是父亲赤裸着的弯弯的脊背被岁月的风霜压变了形,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挺直。此刻,父亲光光的脊背构成一道隆起的弧,听凭毫无遮拦的烈日的炙烤。其实,那道弧早被烤成了古铜色,六月的骄阳对它已是无可奈何了。 机器在喧嚣,汗水在弧上肆意流淌,稻秸的残渣在古铜色的弧背上勾勒出叫不出名儿的图案。 禾场中。 吝啬的老天爷总算赐给大地一缕清风。父亲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赶紧操起木锨扬场。 金黄的稻谷堆成高高的圆弧。父亲站在弧顶,挥动了手中的木锨。“哧嚓——”,“嗖——”,蓝天下划过一道道美丽的弧线,金黄,灿烂。汗水爬满父亲弯曲的脊背,映着夕阳的余辉,一滴滴如稻谷般金灿。脚下的弧线金黄,头顶的弧线金灿。父亲立在中间,隆起的脊背连接着两道弧线,在嫣红的夕阳中定格成人间最美的浮雕。 粮囤前。 天上有一轮皎洁的月亮,地下是一点朦胧的灯火。 150斤重的麻包压上了父亲的脊背。那弯成90°的身躯,一步步挪到搭在地面与粮囤间的跳板前。 父亲脸憋得通红,停顿片刻,颤巍巍地踏上了仅半米来宽的跳板。“吱呀”,跳板凹了下去。那道弧在跳板上缓缓地挪动,不时发出难以察觉的轻微的战栗。 跳板上,那道负重的弧越升越高,灯光将弧线的倒影拉得长长的、瘦瘦的,溶进茫茫的月色之中…… 踩着父亲弧度愈来愈大的脊背,我从小学走进了初中。父亲那道弯弯的弧已烙进了我的心灵,它会永远陪伴着我去领略生活的风风雨雨,感受生命的坎坎坷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