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E26 文献标识码:A 清朝国家经制军队有八旗、绿营两个体系,八旗兵员极其有限,早在清前期即已腐败,不堪征战重任。绿营军是汉军,由“兵”组成。兵有兵籍,隶属兵部,世代承袭。绿营军制度上存在着的严重弊病,养成了绿营兵将漫无纪律、慵懒涣散、钻营猾巧、谋利敛财、贪生怕死的积习。 绿营军“兵”之外,各营多有“勇”的名目(注:自嘉庆平定川陕白莲教之役,绿营募勇始渐成风。)。“勇”是为充实绿营军兵力,从民籍中临时雇募而来的。“勇”,作为绿营兵的附庸,无独立编制,惟从绿营将弁指挥。其粮饷虽不如“兵”,但同“兵”一样由官方粮台供应。这些“勇”多为无业游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离开故土,随绿营军征调各处出战,除训练、纪律更不如“兵”外,已同“兵”没有两样。19世纪战乱之时,绿营军中的“勇”成了扰民、兵变的主力。咸丰二年(1852)太平天国永安建制,清大吏孙锵鸣奏称“广西难平之患,尚不在永安一处。其召募之广勇及各处壮勇,均不受节制。战不向前,处不安静,并有暗中通贼者,间于裁汰,遂肆劫掠,新到湖勇尤节节滋事”。各勇骚扰的严重程度,从清廷相对应的严厉措施可以看出。咸丰帝谕令琦善、向荣、陈金绶等将不法各勇“严行查拿,就地正法,所过地方官均饬令一体严办。各属团练绅民,如遇此等凶徒,随地拿获格杀勿论”;“仍著向荣于所带募勇,加意防范,总宜陆续设法遣散为要,慎勿勉强羁縻,以贻后患”(注:《清文宗实录》卷五二、七一、七二、七八、八五、八六、一七三、二二五。)。19世纪中期战乱中,绿营“兵”、“勇”皆不可用,亟须兵力的上层政权则不能不把目光集中到基层社会的武装上来。 清代基层社会武装可分为“团勇”与“练勇”。“团勇”是业余武装,各家出壮丁,守望相助。有警守卡,打仗助阵。“练勇”是专业武装,由基层社会组织招募“四方精锐”组成,或二百,或三四百,于城内设一总局,公择绅士主之,日事训练,有警调发,守卡打仗。按照团练自保的组织原则,清官方规定,团勇(或称团丁)源于保甲:“团总责之甲长,甲长责之牌长”,牌长责每户二丁抽一,“如一户二人,责其身体壮大、心性诚实者一人为壮丁”,不得以无用之人充数,亦不得雇佣游手无赖之人顶替。对于基层社会组织招募的专业武装——练勇,则反复强调须杜绝市井不逞之徒的滥入,或从团勇拣出,或从本地有家有业之民中招募。同时规定,禁止各级官员擅自征调。 事实上,19世纪中期战乱中,基层社会组织各绅士奉州县各级官员号召,已率练勇出战,加入了绿营军征战的行列。如安徽有举人李元华所率六安勇,翰林院编修李鸿章所率合肥勇等。咸丰帝亦下谕旨:“安徽、河南、山东、江南交界地方……有自备资斧,募勇投效军营,立即奏请优奖,或给官职,或给翎枝、勇号。”(注:《清文宗实录》卷九四。) 另一方面,清朝军政各级官员变原来的募“勇”,为募“练勇”,也就是说,绿营原有“兵”、“勇”之外,由地方军政官员统一指挥。与绿营“兵”“勇”共同作战的还有基层社会由绅士统率的专业武装——“练勇”。“练勇”的背后,是源于保甲的“团勇”、“团练”。“练勇”的一部分纳入绿营(或“投效”,或被“招募”),则改变了绿营原有“勇”的成分。如咸丰二年(1852)十月,“安徽巡抚蒋文庆奏陈招募练勇事宜”;三年(1853)正月咸丰帝谕令周天爵“即将现在所募亲信练勇或属百人或千人,自成一队,查看何处持重,即督率前往防剿”(注:《清文宗实录》卷七三、八二。)。在基层社会组织各绅士,率基层社会武装“练勇”协助国家经制军绿营征战,本是双重统治格局下理所当然的行为;在上层统治者,则是一方面利用基层社会武装调整组织兵力,一方面限制基层社会武装过分发展的一箭双雕之举。 以安徽六安为例(注:同治《六安州志》卷十六,《兵事》下,《西乡九保起义攻城始末》、《咸丰四年克复六安始末》、《东南三十二保攻舒保六始末》。)。 咸丰四年(1854)四月,六安被太平军攻克。六安西乡九保各绅董纷纷“起练”、“起勇”,“简精锐、整器械、密暗号、严侦探”,并齐集苏家埠保,约期攻城。失败后,举人李元华等再檄东北乡各保绅董,各领练勇,分四队攻城取胜。咸丰帝以六安官绅“不费公家一兵一饷,力克坚城,为军兴以来所未有”,将有功各绅分别授予文武官职:茅念劬为直隶州知州、李元华为知州、赵霖为守备等。 可知六安各绅在州城被太平军攻克后,以保甲团练为基础“起练”、“起勇”,组织了基层社会的专业武装“练勇”,并率之攻城复城,而“不费公家一兵一饷”,说明这支“练勇”初起之时,完全是基层社会组织自己的武装。然其后各绅分别被授予文武官职,特别是“守备”这样的绿营武职,则反映了清官方将其纳入上层军力结构的企图。 六安克复后,“官绅招居民编练丁以备城守”,时福建陆路提督秦定三率绿营兵勇15000名至,檄六安练总曹远荣为前导。曹远荣将秦军导至资助其练勇的“旌德吕姓”商贩积谷所在地酆镇驻扎,而后传集各保绅董共议助攻。有举人尹宝圭献策“攻舒(城)保六(安)”,遂商定各保按贫富大小,定所出“练勇”之多寡;其不得力者,“则出资如所派”,曹远荣“别募精壮以应之”。这些“练勇”统一号称“曹勇”。六月,“曹勇”齐集,不下一万数千人。“绿营居锅底山,而曹勇星罗棋布分据各村庄”。秦定三乃“传队分路”进攻舒城,并于城外击退太平军援军。曹远荣因之被“钦授”五品衔,尹宝圭授知县,“均赏蓝翎”。十二月,城犹未下,各绅董“忧费之不继”,与曹远荣议裁勇数,留勇2500名,其中200名分驻招庆寺等各保防合肥土匪,2300名随营。翌年四月,“盐菜钱竭”,曹远荣通禀各大帅,安徽布政使“拨解银一千两”;知州茅念劬调曹远荣之子曹继文赴西乡剿匪,获匪掠竹木,变价得钱七千余串,拨充勇费。秦定三在舒城城下建立营垒,将曹勇分为五营,围其西北;调孟勇、舒勇围其东;自率贵州开化兵勇掘两条地道,即将穿城。城南又有桐城绅士胡子卓招募练勇。太平军担心合围,于咸丰六年(1856)正月撤出。是役“历时二十一月,用费三十余万”,东南乡32保各绅董“竭力筹办”,居民“竭力输将”,曹远荣晋四品顶戴换花翎,尹宝圭晋知州。既克舒城,秦定三调“曹勇”进攻桐城,曹远荣以无饷辞。安徽巡抚命庐州知府、颍州知府会筹。遂选勇一千名,以舒城、桐城、六安各负担三分之一饷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