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 K258.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5-5738(2003)-02-0026-08 一、达赖“新政”幕后的帝国主义背景 近来有学者著文谈到,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发生在20世纪前期由十三世达赖主持进行的“新政”,并非着意于现代化,也不具有唤醒民族独立意识的意义。但同时又认为“新政”是什么藏族的一些精英人物对本民族的历史和命运的自省和反思,并特意称其为“西藏的民族自省运动”。更有人认为,达赖采取了一系列启发民智、日进富强等富有时代气息的改革措施,立志变法图强。虽然有的文章同时提到了达赖企图创立一个割据自立的局面,但只是一笔带过,并非文章的主旨。而且这些文章都忽视了对西方帝国主义势力与“新政”关系的分析。笔者认为,抛开了达赖“新政”的复杂背景,特别是英国人在其中的重要作用,只就新政本身的内容去分析,必然不能得出全面正确的结论。有鉴于此,笔者觉得很有必要仔细考析一下英国人特别是贝尔与达赖“新政”的关系,才能使我们全面深入地了解达赖“新政”的性质,以及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为什么会发生藏军一再东侵,康藏战争和青藏战争迟迟不能平息的外部原因。 达赖“新政”有着复杂深刻的社会原因、政治背景和政治需要。单从外部来讲,“新政”主要得力于英国人的谋划和积极支持。这是因为在“西姆拉会议”破裂后,英国企图用外力手段分裂中国西藏的阴谋落了空,但又不愿放弃唆使西藏搞独立的既定方针。遂转而极力支持西藏地方当局实行“新政”,建立新军,并策划藏军东进,阴谋搞“大西藏国”,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领域进行全面渗透,以之实现它在“西姆拉会议”上未能实现的分裂中国的阴谋。在这方面,英人贝尔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查尔斯·贝尔(Charles Bell)曾任职印度内务部,长期担任英国驻锡金行政长官,负责对锡金、不丹的经营和打开西藏通商渠道事务以及驻西藏亚东、江孜一线商务代理处等侵略机构的高级官员,是英国政界有名的“西藏通”,并一贯坚持侵略、分裂西藏的强硬派立场。早在1904年,贝尔就随荣赫鹏的远征军入侵西藏。“由于西藏人反对而被阻于春丕谷地时,我奉命带了一个先遣小组。我们的任务是从南到北跨越不丹西部,寻找一条路线,沿这条路线从印度筑一条通往西藏……的道路。”充当开路先锋[1]。“1905年我……奉召回西藏工作了四个月。1908年我再次奉召到掌管英国同西藏、不丹、锡金关系的代理处负责。……从1908年到1921年,”除却偶尔去过其他地方,“我都住在西藏及其边境地区。所以我已大部分西藏化了。”[2]1910年达赖逃亡印度期间,贝尔又充任接待、监视并拉拢达赖一行的联络员。他采取利诱和威逼手段,向达赖及其随员灌输西藏独立的思想,培植亲英分裂分子。在大吉岭期间,“我和达赖喇嘛建立起十分密切的关系……他在印度渡过的两年另三个月期间,我与他进行了约五十次亲密交谈。我每次进入他的房间,他都笑脸相迎,严厉的面孔也变得和蔼起来。”[3]至于达赖喇嘛为什么转向英国,贝尔说:“五年半前,英国人与西藏打仗,侵略了他们的国家,占领了他们的国都,把达赖喇嘛赶到中国流亡。那么,他为什么还要逃往被其宿敌控制的印度呢?俄国人从未敌视过他,实际上他们还在信中对他表示了敬意。但是,英国人近在咫尺,俄国人则远在天边,因此达赖喇嘛及其噶伦们除了逃往印度,别无选择余地。”[4]致使1907年“在谋求俄国帮助所作的努力失败之后,达赖喇嘛又转向英国。次年一月,英国驻华公使约翰·朱尔典爵士收到达赖陛下一封问候信。传递此信的特使向约翰爵士保证说:‘达赖喇嘛现在想与印度修好,并透彻了解当地事态;而在1903年双方之所以兵戎相见,纯系其部属对导致此事的事实真相对其作了隐瞒。’”[5]贝尔说,“在大吉岭同达赖喇嘛相处的日子,为我打开了通向西藏一切禁区的大门。……一九一三年二月,达赖喇嘛……似乎怕我离开西藏回英国去一段时间,曾为此致函于我,择要如下:‘最近,我们派四品官龙夏向英国政府送礼,本想求你陪同他一同前往。龙夏提出了同样要求。我们认为,你对西藏事务十分熟悉,是唯一能在一切重要事务中有助于我们的人。但因中藏事态仍悬而未决,我们才未作此恳求。现在我们听说,你不久即将返回英国,如果是这样,西藏就会象一个被绞死的人一样彻底完蛋。因此,我们恳求:如非苛求,你是否可延期启程。’”[6] 1913-1914年“西姆拉会议”期间,贝尔身为英国藏事顾问,是条约的积极策划与参与者。当时,中国政府代表陈贻范给中央的报告中说:“此次会议藏事,英、藏早有成说。而藏人在此者,英人又暗防甚密,使不与我通声气,在彼照料一切,均出于英员贝尔之所为。贝尔沈鸷多谋,厦扎诸人士全在其掌握之中。阅此次交涉诸款,英文甚佳,其为英人主谋显无疑……实为西藏与我多事者也”。[7]贝尔自己也承认,在“西姆拉会议”期间“我的任务之一,就是根据英国全权代表亨利·麦克马洪爵士在地图上划的一条八百五十英里长的线,与西藏全权代表商量划定西藏与印度东北部的边界。我就亨利爵土所期望的边界线,取得了夏扎的同意。这条线的每一点,都离印度平原约一百英里。”“与西藏全权代表谈判一项新的通商条例,以调节印度与西藏的商业往来,就成了我那时的另一个使命,在我的记忆中,我可以在这件事上以我的主意去办。”[8]加拿大藏学家谭·戈伦夫指出:在中国辛亥革命爆发、中华民国政府成立以后,“达赖喇嘛转而要求英国人和日本人出谋划策。查尔斯·贝尔成为一个有影响的顾问。……(达赖喇嘛)从1915年到1919年,至少每年一次邀请查尔斯·贝尔前往拉萨……”[9]然而“西藏缺乏独立,甚至于在(西姆拉)会议过程中一次例会上,因西藏代表生病,贝尔爵士(Sir Charles Bell)就代表西藏。”[10]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英国趁机将侵略势力进一步渗入西藏。西藏人民抗英斗争的失败和与清朝驻藏官吏的矛盾,使十三世达赖喇嘛和一些上层分子两次出走。在外逃期间,他目睹了比西藏发达的国家和地区的社会制度、军事装备及近代化建设等,使他意识到西藏必须适应世界形势进行有限的改革,以便更好地维护其封建农奴制的统治。二次出走印度后,达赖与英印政府官员、帝国主义分子贝尔建立了密切而又良好的私人关系。为了缓和各种矛盾,进一步巩固政教合一的制度,使他萌发了依靠英国进行改革以图西藏自立自治的新政思想。贝尔极力建议达赖实施新政,鼓动达赖派藏族子弟去英国本土及英印留学,借以培养亲英势力,都是英国为鼓动达赖搞“西藏独立”所采取的阴险步骤。而达赖喇嘛为了向英国表示友好,在1914年8月特令伦钦索康致信英国驻锡金行政官古德,表示西藏愿意派遣一千名藏军支持英国对德国的战争。[11]此时的英国对于西藏,诚如贝尔所言,“吾等所求於西藏者何耶?简言之,吾等之所大欲,在於西藏必强而能自主……西藏又为吾等防止赤化之理想障壁”。[12]“吾尝提出下列方案,以为如此始能维持西藏自主权,及其良善政府;所谓方案,简言之……(一)许其每年自印度输入少许特别规定之各种必须军用品。(二)於有限范围内,助之训练军队,备办军需。(三)先助之雇用寻矿师察看矿山;苟已发见,则雇之采矿师试验之,於必要时则实行采炼……(四)设一英国学校教育西藏要人之子弟。校址应在江孜;将来可迁至拉萨。”[13]贝尔为何如此煞费苦心呢?他不打自招地说:“……在事实上,西藏增进自己利益,即可增进印度利益。”[14]于是,十三世达赖自1912年从印度返藏以后,在英人贝尔的具体谋划下,开始着手进行“新政”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