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5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388(2003)03-0013-07 一、郭嵩焘、薛福成、张德彝等晚清出洋大臣史料的新近刊布 晚清郭嵩焘、薛福成、张德彝等出洋大臣,系近代中国最早出国的知识分子[1],他们在外国尤其是在欧美的记载(如奏章、日记、札记、随笔、唱和诗词等),是当时中国知识分子考察、认识西方的重要文献,向来为学界所重视。 近二十年来,晚清出洋大臣史料的不断刊布,为学术研究提供了深化的可能。这其中,20世纪80年代岳麓书社整理、出版的“走向世界”丛书(如郭嵩焘的《伦敦与巴黎日记》、薛福成的《出使英法义比四国日记》等)[2]、90年代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影印出版的张德彝的《航海述奇》(注:张德彝:《稿本航海述奇汇编》,全十册,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影印,1997年3月版。光绪六年(1880)上海《申报》馆刊印了张德彝初次随使泰西的《航海述奇》。此外,又有光绪十七年(1891)上海著易堂铅印收入王锡祺《小方壶斋舆地丛钞》的《航海述奇》本刊行(王锡祺《小方壶斋舆地丛钞》第11帙,卷54,第58-101页)。张德彝生前已刊行了《四述奇》,共三个版本:其一为光绪九年(1883)京师同文馆的铅印刊行本;其二为光绪十七年(1891)《小方壶斋舆地丛钞》本。后者将《四述奇》中相关部分拆解成《随使日记》(第11帙,卷56,第210-292页)、《使英杂记》(同前,卷57,第293-340页)、《使法杂记》(同前,卷57,第341-346页)、《使还日记》(同前,卷57,第347-359页)等四种;其三为清末安雅书局刊印本,具体年代待考,注明《总署官书钞·使俄日记》,系张德彝按照晚清外交制度按时寄回北京总署的“汇报”为据,采使俄部分而成。内容为《四述奇》中随崇厚赴俄谈判中俄边界使事,可称“使俄杂记”。至于张德彝记述其驻英公使生涯的《八述奇》,宣统年间也曾刊行过石印本,钱钟书《七缀集》(修订本)多次引用(见该书第157、167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第二版),以上三种述奇张德彝生前曾刊印。张德彝在晚年亲自誊清日记,标注“张氏本宅藏稿”后分装于牙轴布封之函,成为一套文字清晰、保护考究的稿本。稿本每次“述奇”前面都有明确纪年的“自叙”;以及内容、格式几乎完全相同的“凡例”。可以看出张德彝生前有全部印行的想法,可惜真正实现是在他去世六十多年之后。但是,无论从刊行本、还是稿本,张德彝随使日本的《七述奇》均未见。在张德彝去世后编成的荣哀录《光禄大夫建威将军张公集》(民国年间铅印本)中也没有提到这次使事。据闻是被毁了,时间应在张德彝生前,从张德彝的稿本、年谱来看,均可知所缺部分为使日的记录(薛英、鲍国强:《稿本航海述奇汇编·出版说明》),看来张德彝对于这次使事不愿透露一字。张德彝去世后,诸述奇手稿由次子张仲英(荣骥)保存。1951年,年逾古稀的张仲英为了不使父亲的稿本散失,让儿子张祖铭将全部稿本捐赠于北京图书馆,入藏于北京图书馆柏林寺分馆。此后数十年无人披阅。1979年冬,钟叔河为湖南人民出版社编辑出版《走向世界丛书》时,在北京图书馆柏林寺分馆将张德彝稿本发掘出来。从1981年起,前四部述奇先后由湖南人民出版社纳入“走向世界丛书”点校或标点出版,即:1981年1月出版的《航海述奇》(钟叔河校点);1981年11月出版的《欧美环游记(再述奇)》(左步青点、米江农校,按米江农为钟叔河笔名);1982年2月出版的《随使法国记(三述奇)》(左步青点、钟叔河校)。此外,仅见有张德彝《随使德国记(五述奇)》、《再使英国记(六述奇)》、《使欧回忆录(八述奇)》的出版预告,却未见三书出版(参见左步青点、钟叔河校《随使法国记(三述奇)》之封底)。从1984年11月起,岳麓书社将张德彝的前四部述奇、郭嵩焘《伦敦与巴黎日记》等合订再版,仍冠名“走向世界丛书”,其中第一辑共十册,张德彝的《航海述奇》、《欧美环游记》合订于第一册,出版于1985年5月;《随使法国记(三述奇)》装订入第十册,1985年7月出版;《随使英俄记(四述奇)》装订入第七册。此后,就是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7年3月影印出版的十册本《稿本航海述奇汇编》了,这是《航海述奇》的定稿本,又有不少系首次刊布,史料价值非常高。)等书最为珍贵。郭嵩焘、薛福成、曾纪泽、黎庶昌等人所周知,他们的著作也大多刊印,而张德彝及其《航海述奇》关注者极少,事实上,这些史料对于藏区历史、文化的研究很有价值。 以薛福成而言,据《清季中外使领年表》,薛福成于光绪十五年四月十六日(1889年5月15日)受光绪帝谕命出任“出使英法义比四国大臣”,次年三月四日(1890年4月22日)到任,直到光绪二十年七月三日(1894年8月3日)卸任[3](P3)。在驻英、法、意大利、比利时等国的近五年时间中,他留下了近百万字的文字,其中不少是关于藏区历史、文化的材料,仅在《出使英法义比四国日记》一书中就有多处。 如薛福成《出使英法义比四国日记》记道:光绪十六年三月二十一日(1890年5月9日),“《泰晤士报》云,印度《加尔各搭报》称,中国升大臣于西五月初三日(中三月十五日)离大吉岭往拉萨,西兵声炮排队相送”[4](P3);光绪十六年七月初四日(1890年8月19日),他记述了藏军在保卫隆吐山之战中的情况[4](P183);光绪十六年七月初五日(1890年8月20日),他记述了中英《印藏条约》的签订及内容等情况[4](P184-185);光绪十八年十一月初二日(1892年12月20日),他记道:“云南侯补道姚文栋禀称:自去年至今,英人开通西藏道路计有两处”云云[4](P676);光绪十九年九月九日(1893年10月18日),他记道:“夫西藏与印度密迩”,“此天所以限中外也”,但是近来“英人不惜重费开通道路,其注意西藏通商,久矣”,对英人扩张表示了担忧[4](P853);光绪二十年四月初四日(1894年5月8日),他在再次记述了中英《印藏条约》的内容后,认为“西藏边境野洞地方”“现虽生理无多,将来必可兴旺”,对西藏亚东边疆地区贸易的前景做出了乐观的预测[4](P953);光绪二十年四月初五、六日(1894年5月9、10日),他记述了印藏通商及邮驿、一妻多夫等情况,认为一妻多夫是“西藏风俗最奇者”,他从传统儒家观念出发,感到“可怪也”[4](P954)。类似薛福成上述关于藏区历史、文化的记载,在晚清其他出洋大臣如郭嵩焘、曾纪泽、黎庶昌等人的文稿中还有很多,笔者在《从近代汉文史料看藏区一妻多夫婚姻制度》等论文已述论之。本文以下仅以张德彝的《航海述奇》为例,试述晚清驻外使臣日记对于藏区历史、文化的研究价值。 张德彝(1847年12月18日—1919年2月8日),原籍福建,后迁辽东铁岭。至清初张氏家族被编入汉军镶黄旗,入关始世居于北京。张德彝出生时张家已经破落“早岁入塾,家贫,学费每给于舅氏”[1](P91),家境中落。咸丰十年(1860),由于中外交涉的增多,清廷正式成立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音译Tsungli Yamen,意译Chinese Foreign Office),以恭亲王及桂良、文祥三人主持。次年(1861),三人奏请设立外语学校:“与外国交涉事件,必先识其性情。今语言不通,文字难辩,一切隔膜,安望其能妥协”,提出了开馆的具体方案[5](P24-26)。至于学生则从“满洲、蒙古、汉军八旗”内招收,由于当时社会上存在的对“夷语”的歧视,官宦及富贵人家的子弟不愿入学,在这种情况下,家道中落又无背景的十六岁旗籍少年张德彝作为“义学生”得以入馆学英文,不久学馆定名为“同文馆”,亦称“京师同文馆”。这是近代中国的第一所现代意义上的外国语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