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之史籍,罂粟在四川等地有较长的种植历史。早在唐代,四川已有罂粟。而后,川滇黔不乏有关罂粟的记载。如明代《洪雅县志》,将其列入花之属(注:束载、张可述:《洪雅县志》卷3《物产》,嘉靖刻本(天一阁藏书)。)。清代,各地志书中关于罂粟的记载不胜枚举。需要指出的是,以上所言的罂粟并不是罂粟科中的鸦片罂粟(Papaver Somniferum),而是其他品种,“华种攒瓣,如芍药;惟夷种单瓣,故结实尤大”(注:任可澄等:《贵州通志》,1948年铅印本,《风土志四》第42页。)。我们认为:鸦片罂粟(夷种)由印度引入滇西,西南地区农户种植罂粟制作烟土的时间不早于19世纪初。 嘉庆年间,瘾民增多,供应短缺,烟价上涨。利益的诱惑,滋生偷种行为。鸦片罂粟从印度经缅甸引进滇西再传至贵州、四川,影响全国。 一、鸦片传入概况 (一)鸦片罂粟传入云南概况 嘉庆末年,滇西发现偷种现象,影响逐渐扩大。云贵总督庆保、明山,云南巡抚韩克敬等均采取措施予以禁止。但受多种因素的制约,禁令成为一道道具文,难以产生效力。反之,在官吏、士绅及土司头人的庇护下,鸦片危害有所发展,“云南一属,种罂者漫山遍野,鸦片之出产,宗(总)亦必不下数千箱”(注:来新夏:《林则徐年谱》,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478页。)。种植、贩运和吸食成为公开秘密,形成禁者自禁、种者自种、共容一地、和平相处的局面。 道光十一年(1831),御史邵正笏奏请朝廷,指出鸦片的恶劣危害,以及“近年内地奸民种卖鸦片烟,大伙小贩,到处分销,地方官并不实力查禁”等现象。道光皇帝阅读这道奏折后,深感不安,要求各省督抚饬令下属厉行查禁,严惩偷种和贩运,消除危害;并于年终时必须上奏一次,便于中枢检查督促,毋致日久生懈(注:齐思和等:《鸦片战争》第1册,上海新知识出版社,1955年,第319~320页。)。 不久,云贵总督阮元汇报:“查滇省边隅,民风素本淳朴,而壤接越南,又近粤省,遂致有鸦片烟流入滇境、效尤吹食之事。至沿边夷民因地气燠暖,向种罂粟,煎膏售卖,名为芙蓉,以充鸦片。内地民人以取罂粟子榨油为名,亦复栽种渔利(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道光十一年五月初九日云贵总督阮元奏折。)。承认偷种的事实。 在中枢压力下,阮元制定禁烟方案,采取措施加以查禁。如,每年秋季罂粟下种前,各地衙门公开告示,禁止种植;发现偷种者,没收田地;冬季及春季罂粟萌芽时,各属官员会同营员巡视锄铲;拿获偷种者,首犯充军、胁从拟徒,治以重罪;省府派遣若干委员,划分查禁范围,深入各地,督促纠察,确实禁令。民族聚居区,官吏督促土司头人积极查铲。发现偷种,予以拔毁,枷责偷种者,没收田地,作为练田,招练承种;如果土司徇情容忍,立即参究,决不宽恕(注:王梅堂等:《清代武定彝族那氏土司档案史料校编》,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93年,第252~255页。),等等。不过,对此方案的实际效果,道光皇帝深表怀疑,硃批“所议皆不过纸上空谈,于事何济”!(注:《鸦片战争》第1册,第328页。)透露担扰心情。 道光皇帝的批评不幸言中,在官吏的敷衍或包庇下,鸦片危害没有得到消除,反呈现蔓延的趋势。道光十八年(1838),御史郭柏荫上奏朝廷,反映实情。“云南地方寥廓,深山邃谷之中,种植罂粟花,取浆熬烟,获利十倍于稻。自各衙门官亲幕友跟役书差,以及各城市文武生监、商贾民人等吸烟者,十居五六,并明目张胆开设烟馆贩卖烟膏者。其价廉于他省,近复贩运出境,以图重利”(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道光十八年十二月十二日云南巡抚伊里布奏折。)。指出云南鸦片危害久治难绝的原因,固然与烟农贪恋较高的回报、产生偷种的冲动分不开;更在于各级官吏的包庇怂恿。次年,御史陆应谷就鸦片泛滥现象向朝廷汇报,恳请高度重视,采取行动,消除危害。 但是,这些请求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偷种现象反逐渐发展。产量的增加,供给的方便,扩张了吸食习俗;大量的烟土流出滇省,贩运四川、贵州,分流华北、华中等地,培育了瘾民,扩大了消费。在利益的诱惑下,部分农民也尝试偷种,祸种北上,侵噬川省! (二)鸦片传入四川概况 道光中叶,鸦片罂粟由云南引种四川,安宁河流域发现偷种现象。宁远知府宣瑛得知此事,饬令属员派遣差役,会同土司头人,慎密稽查,宣传烟禁,铲除罂粟,改种粮食。“如境内敢有奸民私种罂粟等花者,即将其人严拿到案,按例究办,并将所种地土全行翻犁,以免滋长”(注:四川省编辑组:《四川彝族历史调查资料档案资料选编》,四川省社科院出版社,1987年,第268页。),将偷种扼杀于萌芽状态。 此时,英国人发动鸦片战争,打败清军,订立《南京条约》。战败的结局及不平等条约的订立,寓意清政府先前的禁烟行动宣告失败。在列强的压力下,清政府虽然没有放弃禁烟,事实上既难查也难禁。 恶劣的环境助长了偷种行为的蔓延,安宁河流域的偷种现象久禁难绝;黑流东向延伸,侵蚀凉山彝区。“滇土由夷地行,贱食贵买,夷人利之,由会理州至冕宁、西昌一带,分途私售”(注:袁英光等整理:《李星沅日记》上册,中华书局1987年,第167页。)。接着,罂粟流入川中盆地,资中等地发现种植;不久,引种川东地区。涪陵夏自任在《年岁记》中记载:“次年,丙午(注: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鸦片渐出,屡为颇种,虽属大有,米价亦复不少”(注:蒲国树:《建国前涪陵的鸦片》,《涪陵文史资料选辑》第2辑。)。表明鸦片已广泛种植,成为农民家庭的重要收入。“缘崖楼栈万人家,尺地膏腴错犬牙;莫种桑麻种罂粟,东风催放早春花”(注:林孔翼等:《四川竹枝词》,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14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