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J0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905X(2003)03-0196-03 对我国传统艺术,尤其是对民间美术的继承和发扬光大,一直是众多有识之士关注的问题。然而,学术界和美术界并未从美学高度对民间美术给予研究和归类,仅仅是做民间美术题材、表现形式、历史渊源、材料等方面的研究和论述,而基于民间美术基础上,同传统文化和思想理念相联系,宏观地抽取华夏民间美术诸表现形式中的审美因素,进行历史性的、美学高度的分析和研究却相对较少,这不利于对传统民间美术以及华夏传统文化的研究和继承。为了把民间美术这一国粹发扬光大,使民间美术早日成为一门学科,笔者愿以粗浅之研究作引玉之砖,引起大家对这一问题的关注,使中国民间美术的“学科大厦”早日建立。 一、滑稽审美的发展历程和民众基础 黄河流域的民间美术,是指根植于民间、有别于文人美术和宫廷美术、土生土长的、依附于古老文化传统和习俗的各类民间美术表现形式。黄河流域的民间美术形式丰富多彩、门类众多,最具代表性的有:木版年画类、雕塑类、玩具类、剪纸类、服饰类、绣品类、皮影戏类等;主要产地是:四川的绵竹、陕西的凤样县、河南的朱仙镇、山东的潍坊等地区。现活跃于各地的诸多民间美术表现形式中在造型上最具美学特征的特点是:滑稽审美。这一重要的民间美术造型美学特征,折射出我国民间美术的造型审美共性和民间强烈的滑稽审美观。“滑稽审美”一词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并不存在,但滑稽审美在黄河流域民间美术的历史长河中,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并有着高度的共性和传承性。 对“滑稽”的最早论述和记载是司马迁的《史记·滑稽列传》:“滑,乱也;稽,同也。言辨捷之人言非若是,说是若非,言能乱异同也。”[1]这里所说的“乱异同”、“言非若是,说是若非”具体表现为从语言到行动,以及表情等的荒诞不经、外形的倒错、极度夸张、变形和失去常态,从而产生了内容与形式的自相矛盾,达到富有喜剧性的、为人们(尤其是先秦时期的帝王)所乐于接受的目的。这种滑稽表现形式早在我国春秋前后,就已为各诸侯国的优人(即形体残缺或侏儒,且睿智者)所擅长,并被起源于该时的俳优歌舞、杂剧广泛采用。这种不论是内容还是形式的倒错和极度夸张的表现形式,取得了诙谐的喜剧性效果,能给人以轻松、快乐、有趣、意外、幽默等情感反应,达到寓说教于乐、寓说教于喜、寓说教于趣的“寓庄于谐”的目的。由此可知,华夏民众很早就已开始对滑稽的表现形式有了广泛的心理认可和审美感知。 劳动,满足了生存的需要,同时也创造了美。自黄河流域第一线文明之光划开了漆黑、沉寂的华夏大地以来,人们对美和善的追求便从未停歇过。从“仰韶文化”、“马家窑文化”出土的先民们创造的大量的彩陶、陶制人像雕塑中我们可以看出,人们崇尚随心所欲、简洁概括、稚趣夸张的造型,倾向象征寓意和意象夸张的装饰图案。从西安半坡遗址出土的“陶塑人头像”[2],在摔成近方形的陶土上,以两指贯穿陶土形成眼窝,以一竖一横的两条搓揉过的泥条置于脸上形成高鼻和嘴,两侧是信手捏出的半圆形的耳朵,一副滑稽、诙谐的表情,在刻意或不经意的创造中尽现眼前,仿佛在向今人述说着当时的神秘。同是这里出土的、享誉世界的“彩陶盆鱼纹人面”[2],其意象夸张和构成表现,即使放在当今所有著名大师的创意设计作品中也不会逊色。这些远古先民的文化遗存,清晰地表明他们早已开始了“外形的倒错、极度夸张、变形和失去常态”的“随意性”意象夸张的创造,开始了对美和审美的探索历程。“美和善”是华夏民族自古以来实践追求的崇高道德境界。美是善的象征,美可以向人们暗示,并且能引导人们实现善,因为审美愉悦所固有的无利害性就是传统道德使命的标志。审美过程是人对美的东西的感知、欣赏和接受过程,表现为个体、族群和民族在人类造物的同时,按照“合用”,“好用”,即达到“善”(美的最高境界,理想的境界)的造物实践派生价值,而演化、发展起来的审美感知。这种符合美和善的造型和装饰表现,以能给人愉悦感、幸福感、满足感等,达到赏心悦目的“快感”的情感反应为目的,并由此使受众对此类事物表现出喜好、欣赏、赞许,进而长期发展、演化为既有民族共性,也具个性和地域性的、对某类事物的认可和乐于接受的习俗和审美观。正如老子所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3]在现实生活实践中,人们历来对丑、恶进行抵制和抨击,这种抵制和抨击,在历史发展进程中,伴随着道德标准派生出诸多行之有效的同时对社会、对群体、对后人具有教育意义的手段和表现形式。其中对丑和恶采取激发人们“理解和把握那些偏离了历史正常尺度的对象,以一种轻松的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它们进行评价和批评”[4]的最佳的民间表现形式——“滑稽”来展示,让其在民间的嬉笑怒骂中受到鞭笞和唾弃,美和善也同时得到张扬和升华。黄河流域民间艺术的各种表现形式,如戏曲、年画、雕塑、剪纸、皮影戏等,正是在这深层需要“善”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长期以来民间美术的滑稽审美造型准则,在承袭传统的同时,逐步定型为民间美术造型中的“夸张之谐、矛盾之趣,虚拟寓意之美”[5]的表现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