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案:楚·达赖先生是蒙古国新当选的科学院院士,早年曾留学我国,后工作于蒙古驻华使馆。现为蒙古国科学院东北亚研究所所长。近年来倡导卫拉特文化的研究。作者的这篇中文稿介绍了蒙古国有关卫拉特研究的实况和作者个人的观点。仅供研究者参考。 阿阑豁阿的子孙——卫拉特蒙古是蒙古民族共同体不可分离的一部分,他们是一群保留着许多早期的传统礼仪和习俗并具有独特的文化,具有果敢、智慧、勤劳的品德和爱国主义精神的人民。卫拉特史是蒙古史不可分割的一个组成部分。卫拉特研究将充实和丰富蒙古民族古今的历史文化遗产。历史上从未有过单独的卫拉特民族,她不是独立的少数民族或是蒙古民族的小部族。历史上的蒙古民族是由两个基本部分组成的,这在古代是由叫“草原百姓”(尼鲁温蒙古)和“林中百姓”(卫拉特、布利亚特)的两部分组成的。到后来是由东部蒙古(中央蒙古)和西部蒙古(以卫拉特为主)两部分组成的。但是如果否认以黄金家族为主的中央蒙古在历史上一直作为蒙古民族的主体这一事实,那就是歪曲历史。蒙古历史是由所有的蒙古族人民共同创造的。但由于受异族恶毒的挑拨分化政策的控制,蒙古统治阶级实行某些狭隘的政策,使蒙古两大主要集团之间世代都有令人痛心的悲剧发生。成吉思汗从未将蒙古民族整体依大小、强弱或是黄金家族和非黄金家族来区分,而是一视同仁,强调统一和团结。这一点应当成为蒙古历史研究人员坚持的主要思想准则。 自成吉思汗创建的大蒙古国帝国之后,尤其是在满清统治时期,卫拉特蒙古人民深受灾难、溃散、歧视之苦,这是由于内外势力相互勾结造成的。卫拉特人民的历史虽曾一度被歪曲,但在全球性的改革大潮汹涌澎湃的今天,所有国家的民族的历史都开始得到公正的评价。总之,认真地介绍、评价西部蒙古人民历史的高质量的论著在蒙古国内外还不多见。 卫拉特蒙古人散居在世界各地。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大部分居住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具体来说在新疆、青海、甘肃北部的肃北蒙古、呼伦贝尔的厄鲁特和黑龙江的厄鲁特旗和内蒙古自治区的阿拉善盟境内都居住着保留传统习俗的卫拉特蒙古人。在俄罗斯联邦境内聚居着被称为额勒斯太卡尔梅克的以吐尔扈特、杜尔伯特为主的卫拉特蒙古人,现在他们建立了卡尔梅克共和国,走上发展的新路程。从卡尔梅克中分出来的一部分卫拉特人现居住在美国。还有自认为是蒙古人一支的图瓦乌梁海。在蒙古国西部的三个省——科布多、乌布斯、巴彦乌勒盖省居住着属卫拉特蒙古的杜尔伯特、巴雅特、扎哈沁、乌梁海、吐尔扈特、厄鲁特、明嘎特等部族。从1989年的统计数字看,杜尔伯特有55200人,巴雅特有39200人、扎哈沁有23000人、乌梁海有21300人、吐尔扈特有10100人、厄鲁特人9200人、明嘎特有4800人①。因噶丹汗战争而移居到后杭爱、前杭爱省的少数厄鲁特人民至今还在那里生活并仍保留着自己的习俗。土默特的阿勒坦汗和呼图格台彻辰洪台吉等征讨平定居住在扎布汗的卫拉特,在翻越西阿尔泰山时,落下一部分属辉特部的厄鲁特人,他们的后代至今还居住在那里并完好地保留着自己的传统习俗。此外,戈壁阿尔泰、扎布汗、色楞格、苏赫巴特尔等省也散居着一些卫拉特部族的人。蒙古国共有20万卫拉特人,占全国总人口的10%。在术赤、察哈尔、斡阔台汗所统辖的国家和地区,因服兵役或以属民的身份被调去的一部分卫拉特人已被伊斯兰同化了。如果除去这部分人,现在全世界大约有近60万卫拉特蒙古人。 《蒙古秘史》②、拉施特哀丁的《史集》③、《元史》④、《明实录》⑤、《明史》⑥和《明史纪事本末》⑦等史料和流传于卫拉特蒙古人中的一些传说和故事及一些零散的托忒文史料记载,卫拉特蒙古人的祖先生活在沿贝加尔湖、库苏古尔湖、色楞格河下游,唐努、萨彦岭、郭尔罗格河(叶尼塞)、额尔齐斯河上游和沿阿尔泰山脉的原始森林地带。她们除了从事牧业外,一部分还以狩猎、捕鱼为生。她们中间也有一部分从事农业,这大概是后来才产生的。早在9世纪的史料中就有对卫拉特部的先民之一的乌梁海部的记载。 卫拉特部族在史料中的记载虽有2000多年,但较明确的记述还是在10世纪之后。“卫拉特”这一名称的发音在早先可能与现在有些区别,也许在方言中叫“θлхнийхэ、θθлд、θголэй”等。“卫拉特”这一名称在汉文史料中有六、七种记载。例如:斡亦剌惕、斡亦剌、外剌、猥剌、瓦剌、卫拉特、厄额鲁特等。在元(1260-1368),明(1368-1644),清(1616-1911)时代,是以不同的文言都能适应的象形文字记载的。其中明朝的“瓦剌”、清朝的“卫拉特”使用较多。有些汉文史料中还有“大瓦剌”(Их Ойрад)这一名称。学者们对于“卫拉特”这一名称的含意有各种各样的解释,其中有两种解释影响最大。一种认为是从“Ойрдотно”“(亲密的)”“Ойр худын”(亲家),“Ойрынхолбоо”(亲近的联盟)而来的。另一种认为是从“Ойр иргэн”(林中百姓)“Ойд амьдрагчид”(生活在林中的人)发展而来的。研究卫拉特史的大部分学者一直赞同第二种观点。但是目前还没有确切的依据。有关“卫拉特”这一名称的更详尽的研究,最近几年国外学者,尤其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学者努力钻研,提出了许多有价值的见解⑧。“卫拉特”这一名称最初也许是地名、也许是以主要首领的名字称呼的。不管怎么说,“卫拉特”似乎是以卫拉特四部的主要部族卫拉特部的名字命名的。较可信的说法是指卫拉特四部之间的联盟或他们内部之间亲密的联系,从这一内容产生了“卫拉特”这一名称。 虽说有关卫拉特蒙古历史的文献资料不算丰富,但以蒙、藏、汉、满、俄文写成的史记、回忆录、游记、信件、公函、呈文、法典等并不少见,在蒙、汉文文献中见不到的一些珍贵资料在藏文中可以查到,现在应充分利用这些资料。这类资料尤其是在青海蒙古中比较多见。 对于中国明代,特别是清朝的有关卫拉特的汉、满文文献如果不进行仔细的推敲,只求字面上的理解,就会产生片面的见解。举个例子,1755-1758年,满清皇帝为讨伐卫拉特蒙古多年不降之罪,采取了杀尽斩绝,迫使他们背井离乡等手段,造成了深重的罪孽。1757年的悲剧在卫拉特蒙古人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创伤。那一年,奉乾隆皇帝的旨令,几万卫拉特人被活埋,无数的村落被扫荡一空,特别是对领导卫拉特四部斗争的绰罗斯和厄鲁特部更是格杀勿论。卫拉特蒙古的首府古尔扎城遭到破坏,该城中闻名于世的“巴伦召”的金顶古尔扎都纲和银顶海奴齐都纲全都化为灰烬。在古尔扎寺和海奴齐寺内可召开容纳7000名喇嘛的大法会。满人为了悔罪,收拢当地人民的心,在原寺的遗址上建造了“安远庙”。用蒙古文所写的经文有许多被烧毁了。1765年,乾隆皇帝亲自赴卫拉特草原,隆重纪念镇压卫拉特10周年,并去了“安远庙”,对卫拉特蒙古采取了奸滑的政策。那时,胜者是满清统治者,败者为卫拉特人民。所以,胜者一方以自身利益为标准,大力吹嘘自己的力量,指鹿为马,颠倒是非。伤天害理的事,也被描绘成是“正义的事业”。为民族的自由而进行不懈斗争的卫拉特蒙古因为遭到失败,所以其功绩一概被抹煞,在史籍中被冠以“叛徒”、“逆贼”、“乱匪”等罪名。对其领袖人物噶尔丹巴(Galdambaa),策妄阿拉布坦(Tseveenravdan)噶尔丹策凌(Galdantseren),舒奈(Shunai)、达瓦齐(Dawats)和噶尔丹(Galdan-Boshogt),阿穆尔萨纳(Amarsanaa)等人更是除了“猪”“狗”之类的词外没有其他称呼。深受卫拉特人民爱戴的英雄噶尔丹巴和舒奈在历史上几乎没有被记载。这一点在记录1663-1722年间事情的康熙《实录》,记录1736-1795年间事情的乾隆《实录》中清楚地得到了证实。满清时期的一切历史,档案资料都是依据这些“实录”写成的。可见,对于封建阶级的文献资料如果不加分析地引用,就不可能真实地反映人民的历史。但是一概否认汉、满文的卫拉特文献资料的价值也是行不通的。由汉文或满文写成的卫拉特史研究的基础文献资料《清实录》、《朔漠方略》、《钦定准格尔方略》等三部巨著至少应当得到利用,否则,进行卫拉特史研究将会有很多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