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47-662X(2003)01-0009-06 近年来,我国学者在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中,对历史唯物主义地研究表现了特别 大的兴趣。尤其是一些学者地研究已经对传统的观点有了新的、较大的突破,对历史唯 物主义的总体性质做出了新的阐释。其中,张一兵教授的“历史现象学”、俞吾金教授 的“社会关系本体论”和刘福森教授的“历史生存论”的解释,可以说是典型的代表。 一、“回到马克思”与“历史现象学” 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的总体性质是什么?这首先涉及方法论问题。我们如何才能让本 真的马克思呈现出来?张一兵教授认为,以往由于方法上的不当,致使我们“流于形而 上学的轻浮”。原因是在理解马克思的时候,失去了“文本的根基”而没有廓清一个“ 地平线”,因而并未能真正理解马克思。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提出“回到马克思”,而 这一宏旨所诉诸的根据是“解释学原理”。根据这一原理,“回到马克思”无非是指回 到马克思的“文本”及其所显现给我们的“原初语境”。而且,这一方法也是对从前方 法的“现象学”处理。“就是坚决将体系哲学的前见(‘原理’)悬设起来,将原来的文 本阐释结果加上括号,以历史本身的时间与空间的结构,让马克思文本的原初语境呈现 出来,从而获得一种全新的理解结果。……也即胡塞尔的‘放弃现成的给定性’,回到 事物本身。”[1]这实际也可以称为方法论上的“历史现象学”。这样,在回答马克思 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性质之前,以解释学原理为基础“回到马克思”,从而完成了方 法论上的“历史现象学”。 进一步,应如何理解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张一兵教授认为:“广义历史唯物主 义是关于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的理论”,“而狭义的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在狭义的政 治经济学即对资本主义经济生活研究过程中,关于经济社会形态生存与发展的特殊规律 的理论”[2]。“马克思的第二次转变也即他的第一个伟大发现——广义历史唯物主义 的创立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马克思主义哲学革命。……这第三次转变并非异质性的思想革 命,而是他哲学研究的进一步深入,即建立在狭义历史唯物主义和历史认识论之上的历 史现象学的创立。其直接基础就是马克思在经济学中具有革命性突破的伟大发现——剩 余价值理论的形成。”[3]总之,所谓“广义历史唯物主义”是指社会历史的“一般规 律”,而“狭义历史唯物主义”是指建立在剩余价值论基础上的张一兵教授所称的“历 史现象学”。这种划分,使我们对“历史唯物主义”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尤为重要的 是:“历史现象学”地提出,某种程度上是以考察文本的实证态度对学界长期以来的某 些轻浮态度的批判,是“回到马克思”的必然结果。然而另一方面,这种划分,能否充 分体现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中的“哲学含义”,即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维度 ?因为无论是社会历史的“一般规律”,还是经济领域的“特殊规律”,都是科学意义 上的“规律”,而非哲学意义上的“历史观”。那么,“历史唯物主义”中的这一“哲 学含义”该如何彰显?在过去的研究中,我们习惯于把历史唯物主义理解为一种单纯的 “历史规律”加上以剩余价值理论为基础的“经济规律”。诚然,这是构成历史唯物主 义的主要内容。然而,仔细分析,这里还仅仅是历史观的科学化表达,而非自觉的哲学 化表达。可能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张一兵教授在后来的两篇论文中集中论述了“历史的 ‘本体性’规定”和“作为哲学本体规定的历史与时间”。这是对“广义历史唯物主义 ”的详细论述。张一兵教授在《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中的历史概念》中指出:“从马克 思哲学新世纪观的原初语境来看,马克思在哲学总体上确定的这个‘历史’并非单单是 一种狭义的社会历史领域,同时还具有一种更重要的哲学本体性规定。这意味着,历史 唯物主义是一种总体哲学视域和新的历史话语”[4]。接下来的分析中指出,这个“历 史”既包括经验的“历史活动”,又包括“历史关系”,而“实际上这是生产和经济关 系”[5]。“历史”无非是指“由人们的生产物质活动创造的新的社会存在”[6]。因此 ,“这个‘历史’是经过马克思重新设定的‘本体性’规定。”[7]此外,这篇文章中 另一个重要的地方是,提出了“内在历史时间”,而这一思想与历史的“本体性”规定 有直接联系。这在《作为哲学本体规定的历史与时间》中进一步得到论述。在该文中张 一兵指出,“人类历史性存在同时包含这一种内在时间。这种时间不是抽象的持续性, 而是人类具体的当下的生产力的变革构成的历史时间。”[8] 总之,这两篇文章中提出了“历史”的本体性规定以及历史存在的“内在时间”。这 是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哲学含义理论化表达的努力。因而,这对于重新理解历史唯物主义 有至关重要的意义。“历史”一旦与“本体”联系起来,预示着对马克思哲学的高度自 觉。然而,这种历史唯物主义的“本体性”规定的根据,仅仅是指生产和生产关系吗? 因为这些都只是马克思所说的“经济基础”范畴之内的,也就是说,只是停留在经验层 面上的。而人的形上方面,以最高设定“自由”为支撑的伦理、道德、宗教、法律等“ 上层建筑”该如何被纳入到历史唯物主义的内在规定?这恰恰是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 “哲学维度”。另外,如果说历史是建立在“内在时间”基础上的,则历史是经验意义 上的本体,还是形上意义上的本体?因为无论胡塞尔还是海德格尔,“内在时间”是与 超验联系在一起的,比如“存在与时间”的时间。而既然把历史理解为一种经验意义上 的活动和社会关系,则历史只能是一种“外在时间”,胡塞尔称“客观时间”。这样, 我们该如何理解这种历史的“内在时间”性?总之,关于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本体性 规定的提法,是对前面提到的“历史现象学”的超越。而问题是:这种以社会关系作为 本体规定的根据,是否仍然停留在“历史现象学”的经验根基之上而未能彰显形上关怀 呢?这可能与来自单纯的经济学文本的遮蔽有关。 二、“社会生产关系本体论” 俞吾金教授认为:马克思哲学就是“社会关系本体论”。这一思想的形成过程大致是 :“马克思哲学就是历史唯物主义”(见《论马克思哲学的本质》)——马克思哲学就是 “实践唯物主义”(见《马克思的实践唯物主义及其当代发展趋向》以下简称《趋向》) ——“实践唯物主义学说的本体论维度”(见《论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学说的基本特征》 以下简称《特征》)——“马克思哲学就是历史唯物主义,就是社会生产关系本体论”( 见《马克思哲学是社会生产关系本体论》以下简称《本体论》)。在《趋向》这篇文章 中,首先肯定了实践唯物主义的合法地位,但同时,更重要的是,已经开始有超越这一 理解的萌芽,指出了实践唯物主义的发展趋向。俞吾金教授指出:“应当从生存论的本 体论的立场出发,批判地借鉴康德的实践理性学说,促进实践唯物主义问题域的当代转 型。”[9]最重要的一点在于:指出了“康德哲学的实践理性”这一理解马克思哲学的 路向,这与其一年后提出的“社会生产关系本体论”思想直接相关。俞吾金教授指出: “重要的是返回到康德哲学的基本思想,即理论理性(自然)和实践理性(自由)的两分上 。前者涉及到认识论、自然科学和技术,后者则涉及到本体论,即道德、法律、宗教、 政治方面的实践活动。”[10]而在稍后的《特征》一文指出:“应该把马克思的实践唯 物主义与康德所开创的实践理性的学说结合起来,从而突现政治实践、法律实践、道德 实践和宗教实践在人类全部实践形式中的基础性作用。只有从这样的思路出发,即从本 体论而不是从认识论出发,才能真正领悟马克思的唯物主义的实践特征的真谛。”[11] 很明显,这种对本体的关照是从人的道德等形上方面入手的,这与张一兵教授的在生产 和经济活动的社会存在中建构“历史的本体性规定”的方法不大一致。这样,俞吾金教 授的“本体论”思想的来源有两个:一是卢卡奇的“社会存在本体论”。“在卢卡奇的 激发下,从本体论的角度重新探讨马克思哲学引起了越来越多的学者的重视”[12],二 是康德的实践理性思想。另外,这篇文章中提到的“生存论”并未作详细说明,失去了 与后文提到的刘福森教授的生存论思想的比较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