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504(2002)06-0005-22 讨论哲学观,所面临的一个重大问题就是哲学观与哲学的关系。二者究竟是如何相互 影响和作用的?二者的理论性质和功能究竟有什么区别和联系?二者各自的理论有效性范 围和边界是什么?等等。这些问题,直接影响到如何恰当地理解哲学观的理论定位,影 响到哲学观与哲学之间能否保持一种良性的互动关系,并因此影响着整个哲学的发展。 一、“等级关系”、“平行关系”还是“内在循环关系”:三种基本观点 对于哲学观与哲学二者的关系,目前国内哲学界已存在两种代表性的观点,可以分别 概括为“等级说”和“平行说”。 所谓“等级说”,就是认为在二者关系中,哲学观拥有首要的、基本的地位,具有总 揽全局、以一驭万的特殊意义,这种观点认为:“每个真正的哲学家,都把‘哲学观’ 作为自己的哲学思考的首要问题,并以自己的哲学观去创建自己的哲学理论”,“以追 问和回答‘哲学究竟是什么’为标志的‘哲学观’问题,这不是哲学中的‘一个问题’ ,而是全部哲学的根本问题,是决定如何理解和解释其他所有哲学问题的根本问题。或 者说,人们对哲学的其他所有问题的理解与解释,都取决于对‘哲学究竟是什么’这个 哲学观问题的回答”[1](P22)。按照这种观点,哲学观在全部哲学研究中具有最重要、 最核心的地位,一切其它哲学问题的研究都依附和从属于哲学观,与其它哲学问题相比 ,哲学观在“等级”上、在“价值序列”上占据着制高点或者说具有第一位的优先性, 它能“决定”和“制约”其它哲学问题,起着“纲举目张”的统帅作用。 所谓“平行说”,就是认为,与其它哲学问题相比,哲学观并不具有等级上或价值序 列上的优先性,它只是多种哲学问题的“其中之一”;哲学观或者说“哲学的元问题” 固然重要,但是它并不高居于全部哲学体系的顶端,可以对其它哲学问题产生“控制” 和“统帅”作用。这种观点认为,“在哲学之中,所有的问题都是关联在一起的,在这 个意义上,哲学的元问题并不具有绝对性,它是相对的”[2](P22)。这也就是说,哲学 观的问题虽然有其特殊之处,但它与其它哲学问题的关系是“平行性”的,而不是“等 级性”的。 可以清楚地看出,“等级说”与“平行说”代表两种不同的倾向,前者所强调的是哲 学观与众不同的“优越性”,后者所强调的是哲学观与其它哲学问题的“平等性”。 在本文,笔者试图提出上述两种观点之外的第三种观点,即“内在循环说”,认为哲 学观与其它哲学问题之间的关系既不能是“等级性”的,也不是单纯“平行”的,而是 “内在循环”的。其基本看法是:哲学观与哲学其实是一种内在缠绕的关系,它们之间 存在着一种“解释学的循环”:哲学观的确立必须以对具体哲学问题的研究为条件,具 体哲学问题的展开又必须内在地以哲学观的自觉为前提,离开其它哲学问题研究,“哲 学观”则“空”,而离开哲学观的领悟,“哲学研究”则“盲”。因此,哲学观必然内 在生成于对具体哲学问题的研究和阐发,具体哲学问题的研究也潜移默化地体现和渗透 着哲学观,二者之间是一种互为前提、也互为结果的关系。在此意义上,可以说,一方 面,“哲学观”的奥秘在于“哲学”,另一方面,“哲学”的奥秘又在于“哲学观”。 正是通过这种“内在循环”运动,既推动着哲学研究的深化,又推动着哲学观的自我跃 迁,从而促使哲学整体水平的提升。 二、哲学观的奥秘在于哲学 这是哲学观与哲学内在循环关系的第一个方面,它所表明的是,哲学观并不是外在于 具体哲学研究的外在权威,更不具有在哲学之外支配具体哲学问题的话语霸权,恰恰相 反,哲学观作为对哲学的自我理解和自觉意识,只有在具体的哲学研究过程中,在对具 体哲学问题的阐发中才能够获得,离开后者,所谓哲学观只能是无源之水,成为缺乏真 实内容的抽象和空洞的教条。就此而言,哲学观是“内在于”哲学和具体哲学问题研究 的,或者说哲学观的奥秘在于哲学。 首先,从发生学的意义上,哲学史上存在着一个不可否认的简单事实,即总是先有哲 学和具体哲学问题的研究,然后才可能有对哲学的自我观照和自我反思,即才可能有哲 学观,而不是相反。最早的哲学家在追问“世界的本源”和“世界的本体”等具体的哲 学问题之时,并非一开始就在一种自觉的哲学观的引导下进行的。亚里士多德的《形而 上学》作为古代第一部比较系统和专门地讨论“哲学观”问题的专著,是在哲学经历了 几百年的发展和积累,留下了大量哲学的原始材料之后才成为可能的。因此,亚氏在该 书中花费了大量篇幅回顾和总结了以往哲学的研究成果,在对它们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和 批判的基础上,才引申和发挥出他对哲学本身的理解,并形成其哲学观。离开了前辈以 及自己对许多哲学问题的专门探讨,亚里士多德根本不可能发表那些至今仍脍炙人口的 关于哲学本身的论述。 其次,从每个哲学家的哲学观生成的角度来看,哲学具体研究的过程,实际上同时也 是一个酝酿和生成哲学观的过程,哲学观不是脱离具体哲学研究,在它之外和之上的另 一双“眼睛”,而是哲学问题的具体研究中所内蕴和升华出的一个自然的结果。看看历 史上的大哲学家,当他们在提出、解决和论证各种重大的哲学问题时,他对哲学本身的 理解,即其哲学观实际上已与这些哲学问题同时托出和同时显现了。当柏拉图追问世界 的根据和本体,并把这种根据和本体归结为超感性的“理念世界”时,他那影响着整个 西方哲学史的“柏拉图主义”的哲学观也便一同被奠定并一同被揭示出来;当笛卡尔试 图以“我思故我在”为阿基米德点来演绎出其全部哲学体系时,他那影响整个近代哲学 的认识论哲学观也便随之彰显和涌现出来;当海德格尔对“存在”问题进行细密沉思和 曲折阐发之时,他自成一格的存在论哲学观也便呼之欲出、同时“在场”了。从此角度 来看,哲学观的形成过程与哲学的具体研究过程并不是相互分离的,而是同一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