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非洲原始木雕

      19世纪以来，一切造型艺术无论现代与原始、东方与西方、宫廷与民间，都开始在博物馆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博物馆已不再是以古典主义为中心，把其他艺术视为处在边缘远离规范的野蛮或俗气的越轨作品了。原始非洲的木雕和面具也进了英国、德国等世界著名的各大博物馆，可以同任何时代的优美的雕刻并列在一起争奇斗艳。特别是现代艺术的崛起，非洲木雕在所有“边缘”艺术中格外显得光辉灿烂，震动了现代文明世界，为世界艺术宝库作出了特殊贡献。

      通常所谈的非洲木雕，实际上是指南非的雕像和面具，正如谈到非洲钻石是指南非钻石之都庆伯利的钻石一样。西非位于大西洋之滨，撒哈拉之南。号称森林国家的西非红土地区生长着丰富的优质森林，林中有巨大的红木、乌木，还有铁木。木质坚硬纹理细腻，稍一加工就会显出材料的美感。这就为对技艺比较敏感的西非土著人提供了发挥艺术才智的物质条件。土著人用自己灵巧的双手把那些坚硬而巨大的木质材料变成了精美的雕像和面具。他们身怀绝技世代相传，从而使西非成为世界木雕圣地。

      非洲木雕虽然是土著人的创造，却同古老的神话一样与神巫结下了不解之缘。远古的部落并不把木雕当成艺术品，而是看作具有魔力的神物。在他们的观念里，宗教用的雕像和舞蹈面具都是祖先的灵魂或大自然神灵的化身，能显示灵魂的神秘和超人的力量。因此制作时人人都怀有紧张不安的心态，在隐蔽场所用刀斧修整和切割。这样做是为了让雕像产生神力，使雕像和面具既能让死者安息，又能作为举行各种宗教仪式的法器。历来都是这样，一切艺术形式一旦与神鬼联系在一起，就如同中国的庙宇塑像一样表现出神秘离奇的特色，在造型上也呈现出千奇百怪的面貌，尤其是面具艺术，多是面目狰狞，给观者以爆发性的摄人魂魄的感觉。在举行宗教仪式舞蹈时，这种面具的出现，更凭添一种恐怖气氛。神秘的非洲原始木雕艺术便是这样。

      由于赤道非洲天气炎热，木雕无法长久保存，迄今留于民间的古代作品也只有200多年的历史，这些作品已经破损，雕像已朽得四肢五官难于辨认。非洲木雕历史非常悠久，根据黑格尔“雕刻家们用来塑造神的各种材料中最古老的一种是木料”的说法和非洲土著人自古崇拜神巫的历史可以推断，木雕艺术与远古的赤陶雕像有着相近的发展历史，大约产生于公元前500-200年之间。流传下来的作品虽然少而残缺，但还是能从残存的部分看出当时的艺术特色。这些宝贵的古代木雕个个都具有淳朴、粗犷的风格和强烈的形象性，所有形象都表现出受着宗教与部落的伦理道德制约的特色。由于宗教、神、巫的盛行，许多雕像都令人感受到一种神秘的震撼人心的生命力，给人以鬼斧神工的艺术感受。

      扎伊尔木雕 34厘米

      

      当我们看了古代木雕之后，再去看近代木雕作品，任何人都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近代木雕作品都有了工匠们自己独立的观念，即摆脱了宗教与部落伦理的束缚，也不受纯自然形象的约束，更不似欧洲人以正统的解剖为基础，而是凭着自由想象把自己的设想体现在木雕上。他们创造的人物比例奇特，头部几乎占全身的一半，由上往下缩小。这种怪诞现象是因为在土著人的观念里，头是生命的主要器官。面部五官的刻画也出奇地简单，上下眼睑有时被雕成一个圆，或者把整个眼睛刻成一道细缝，有的索性把嘴和眼睛“挖”成洞。躯干的处理更不同凡响，带有明显的抽象因素，形式单纯而又强烈。西非土著男女老幼的肚脐与任何一个民族不同，不是向内凹陷而是向外鼓起，所以女人体雕像躯干上的两个乳房和凸起的肚脐象是三个圆锥体直挺挺地安装在一根圆木桩上，看起来实在荒诞，却也非常有趣。它所传达的意象，我们不能只靠眼睛去观察，而是要用心去领悟，就会觉得这样要比形似更意味深长。如此简单的造型在土著人的眼里已经足够了。因为这样的效果，足以使一个木桩有了生命，具有了神奇的色彩和魔力。即是从某些现代美学流派的观点来看，西非木雕的特殊风格也会使初见它们的人感到惊异。无怪乎艺术家莫迪里安尼看了非洲木雕之后说：“罗丹把雕刻弄软了，弄得象腊油一样。”他认为黑人的雕刻才是“真正的雕刻”。能出现这样的效果，一方面是由于黑人是属于那种得天独厚地善于本能地处理好雕刻基本结构的大师，他们特殊的宇宙观又本能而大胆地把现实主义和象征性的抽象相结合，形成一种特有的境界才能创造出具有动人心魄的有表现力的作品；另一方面是由于非洲艺术家的心灵在原始的部落里没有受到文明社会的污染，自由创造的本能来自人的最深的生命意识，所以它才能对目睹文明社会缺陷的艺术家具有一种诱惑的潜力，又能使西方艺术家冲破传统行为规范的束缚，追逐蛮荒。西方的古典艺术经历了最光辉的时期之后已走到了极限，旧传统的代表人物安格尔竟然把他的《浴女》中的裸背模特儿在创作中重复了20次。他不断地复制自己，如此度过了一生。崇敬传统和先辈法规的艺术家的视觉已经只具备复制先辈视觉的功能。但具有叛逆意识的“晚生”们开始感到了自己的视觉被剥夺并对依赖、复制、摹本产生了恐惧和蔑视。希望表现没有传统法规束缚的自我，在这点上与非洲部落土著人的创作意识不谋而合，因而狂热地从黑人艺术中吸取营养。毕加索、马蒂斯等得到了非洲艺术的启迪使自己的创造力以意外的强度爆发了出来。所以罗特说：“现代艺术因发现黑人艺术而得以发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