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雕塑是我国文化史的源头。对史前雕塑艺术的研究无疑对中国文化史的起源、发展,有着重要意义。这里,我想针对史前雕塑艺术的创作特点,作些探讨,以就教于大方之家。 一 格罗塞讲过:“艺术的起源,就在文化起源的地方”①。而泰勒在《原始文化》一书中认为,文化是“社会的遗产”。他进一步讲“文化或文明就其广泛的民族学意义来说,乃是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习俗和任何人作为一名社会成员而获得的能力和习惯在内的复杂整体”②。从这个定义出发,我们先来考察一下中国史前的雕塑艺术。 中国的雕塑艺术渊远流长。远在五千年前的红山文化时期就已出现了形体优美、比例匀称的陶塑女裸体人像。在同时期的河姆渡遗址中也出土了大量的陶、骨、木、象牙质料的雕刻作品,象“双鸟朝阳象牙雕刻”、“鸟形象牙圆雕”、“圆雕木鱼”等等。其做工的精细,线条的流畅,让人叹为观止。人们不得不佩服这些史前人类的聪明才智。近年来考古工作者又在良渚文化遗址发掘出土了大批形状各异、用途不明的玉器。其制作精美绝伦,巧夺天功。在华夏民族的文明中心广大的黄河流域更是出土了形式多样,以人物、动物为题材的陶塑、骨雕、和实用与欣赏为一体的实用艺术作品。 艺术起源于宗教——原始艺术是“巫教文化”的产物。在原始社会时期,人们的物质来源相对很匮乏(生活的艰苦可想而知),除了一定的采集业外,主要是靠渔猎来维持生计,还要时不时受到大自然恶劣气候和天灾人祸的侵害。人们对上天的无奈而产生一种敬畏之心,为求得出猎有获,他们画出或塑出自己心目中的兽类图形,祈祷冥冥之中的神能赐福使他们得到足够的食物。同时他们也崇拜这些有着神奇力量的动物。“野蛮人视为神圣的东西,不是那呆板的物体,却是那粘着在那物体上的超自然的力量”③。他们希望动物身上的神奇力量能转附到自己身上,所以制作了大量表现动物的雕刻作品。正因为他们对动物的依赖与崇拜,及对它们的熟识,所以这些动物被刻画地非常精细与准确,真是栩栩如生,稚拙可爱。 人物雕塑与动物雕刻相比,数量上要少的多,且大部分是图腾崇拜和偶像崇拜。从形式上看可分为两类:一种是圆雕,以红山文化出土的女裸体像为代表;一种是实用陶器上的附加装饰。黄河中上游地区出土的许多陶器其颈部经常塑成人头形,或在陶器的某个部位塑个浮雕,形成人头形钮。从内容上说,主要是表现女性形像,反映原始社会母权制的生活现状。红山文化出土的数个女裸体像都是腹部凸起,臀部肥大,女性怀孕特征突出,考证为地母像或女神像。④而那些人头形陶罐其圆鼓鼓的肚子不也是描写女性怀孕的情景吗?有人把它比为“储种罐”,将储种与孕育等同起来,是一种“祝殖巫术”⑤。借以表达人们对生殖的崇拜,祈求子孙繁盛,世代绵衍。祈求大地能给予丰厚的食物,使人们安居乐山,颐享天年,其乐融融。 “艺术——爱美的本能实为人性中的若干根深蒂固年代远湮的因素之一”⑥。何新在《艺术现象的符号——文化学阐释》中也说过“人类的自我装饰,可能正是文明与艺术的最初起源”⑦。史前人在艺术实践中发现了美,创造了美。在他们创造辉煌的彩陶文化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先民们对线条敏锐地感受,对它的起伏跳跃,平衡对称,曲直相济、柔中寓刚,色彩协调等都有了深刻的认识和一定的程式化的表现手法,奠定了中国绘画与图案的初步基础。而在器物造型和雕刻中,先民们已经掌握一定的塑造方法,来表现物体的体积、重量及空间划分的综合感觉,初步具备了造型艺术的基本要素。当然这种雕塑以现今的眼光看并不是纯雕塑,它们经常和实用器物结合起来,这也是原始人功利性的表现。 二 从已经出土的,我们能够看到的史前雕塑来分析,我觉得其雕塑方法有以下特点: 突出典型特征,把实用价值与审美价值结合起来,是史前人艺术创作的第一特点。这样使作品神形兼备,以一当十。 “作为原始艺术所带来的风格是:装饰性、象征性、稚拙感和神秘感,在审美意义上则表现为:情重于理、主观多于客观;神秘奇异多于客观常态;幼稚童心多于人工的理性”⑧。这正是原始艺术的个性之美。 在原始陶塑艺术中时常能看到,作者最注重的是动物的基本特征的描写,而对其它部位只是泛泛的加以表示。如在半坡遗址出土的一件鸟形陶塑(图一),此物似为器盖之钮,已残,但鸟的头、颈俱全。头部塑在器盖顶上,刻出嘴部的基本结构,从头颈一直到身上排列着用三角形剔刺纹表示的羽毛,眼睛也用剔刺纹表示,做回首凝视状。整个造型非常简练,了了几笔,就塑出了动物的基本特征,一看便知就是只鸟。尽管不能确定它为什么鸟,但绝不会把它认为其它类动物。 图一 半坡鸟头陶塑
图二 柳子镇陶塑鹰头面形残器片
1959年在仰韶文化遗存华县柳子镇南台地进行的第二次发掘中,出土了一块鹰隼类头面形器片,似猫头鹰(图二)。整个造形呈圆形,背面是平的,不知以前作何用途。眼和嘴占去整个造型的下半部分,塑出内外眼眶,眶沿排列着整齐的刻纹,似为眼毛。眼睛一只凸起,一只凹下,在光线的作用下,深陷的眼睛就有一种深邃感,视之炯炯有神,似在表现猫头鹰白天休恬时的情景。脸上用稍圆些的硬物压出羽毛状纹饰,头顶部还有一凹一凸的两个圆形痕迹,似为猫头鹰两耳的残存。没有翅膀和爪子,但作品非常生动,整体感非常强。尤其是两眼正应了宋代大文学家苏轼所说:“传神写照都在阿堵中”。这都是因为作者抓住了动物的基本特征,大胆夸张,大胆取舍的结果。原始先民对事物认识的概念化与表象,及他稚拙的表现手法,在艺术创作中必然要抓住典型特征而舍弃枝节。这一点正是原始艺术的精华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