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片地剪,一片片地贴,那些零零碎碎的布头,居然造出生命的意象、展示了原始的、神灵的、现实的种种复杂而又“真实”的世界。面前是乡村的百科全书和历史的百科全书,不少人拍案击节,叹为观止。这就是延川布堆画留给人的整体印象。 布堆画又叫布贴花、布摞花等。记得年少时、家乡的奶奶、姑姑、姨姨、婶婶、姐姐们常常用缝衣服剩下的各种颜色的碎布头,剪贴成虎头、花卉及一些吉祥图案,缀纳在孩子们的衣服上或枕头的顶子上。那时,只觉得好看、鲜亮,只把它保留在记忆的深处。谁知,几十年后,延川布堆画风靡全国并打出了国门,赶去一看,不就是儿时的布贴花么? 古老的土地常常保存着大量的古朴原始的艺术。陕北由于交通闭塞,极少受到外来文化和周边文化的影响,形成了独有的纯正的黄土地文化。布堆画,既是剪纸的艺术,又是粘贴的艺术。那些想象中的神、鬼、古人在艺术家的手中,都变得栩栩如生。 艺术家不是别人、是普普通通、偏居一隅甚至目不识丁的农家妇女。千百年来黄土文化的熏陶,使她们的血管里流动着艺术的鲜血。我见到被人称为“神剪”的七十五岁的刘桂莲,她是檀长剪“神”的。她剪的《土地神》,不再是威严的形象,而是一位和蔼可亲的手拄拐杖的老者。细看,下巴两侧的小胡须是两条摇曳生姿的小白龙。五官衣帽由花卉鸟虫装饰构成,连那神杖上也腾飞着两只蓝色的小鸟。它虽为土地神,实为吉祥如意之神。 六十七岁的王芝兰剪贴的《长城》令人满眼生辉。一条长长的红布上,中间是一道白色的蜿蜒的长城。长城由花鸟虫草装饰,两边是各种图象:犁地的、回娘家的、拦羊的、赶会的……浓郁的农家生活使长城内外一片团结和睦的景象,既表现古老中国的蒸蒸日上,又表达了炎黄子孙盼望统一的愿望。 我被那一幅幅布堆画吸引住了。这些画色泽纯正、质地自然、造型奇趣、率直拙朴。那些民间艺术家们运用纯民间的复合造型法,运用青、赤、黄、白、黑“五色”,配合金、木、水、火、土五行,把许多似乎互不相干的形象组合成全身人像或头像,具有奇思妙想、趣味横溢的效果。远看是一个人;近看,像中有像。我观赏了许多作品,大致分为神鬼、生殖观念、民俗、吉祥和现代生活几大类。我问布堆画的发掘、组织者冯山云,这位土生土长的文化工作者告诉我说,各个民族只有神鬼最普及。人类的共同点就是为了生存。布堆画体现了强烈的寻根意识,具有浓厚的民族特色。 这时,制作间里走来延川镇党委书记白世明。这位瘦高的中年汉子,是一位具有远大目光的艺术鉴赏家。是他和冯山云一起把这些妇女组织在一起,举办学习班,创立布堆画协会。他说,抢救这些东西不光为了抢救民间艺术,更为了以文化带动经济建设。延川县曾被命名为“全国民间美术画乡”,就要在画上作文章,让延川在世界占一席之地。他的气魄令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