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我们有多大,都永远会是父母心中需要操心的小孩子,我算是体会到这一点了。八月的时候,我的工作终于定下来了,在招商城那边交通运输服务所上班。骑自行车过去有五十多分钟的路程,父母才定下的一颗心又开始为我的上下班问题烦恼。母亲既怕一向娇惯的我累着了,又怕路上耽误的时间过长影响了我准时上班,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影响,竟比我还焦躁。嘀嘀咕咕地跟父亲商量了几天,突然来跟我说学摩托吧,待手里的那张存折到期了就取出来给我买辆摩托车,上下班也方便点。 教我学摩托,父亲比我还积极,第二天待我下班吃过晚饭便拉着我到他白天便已去找好的一块空场子练习。秋日的黄昏已没了炎夏的燥热,间或还有阵阵凉风吹过。我分明地看到了父亲斑白的发丝在风里面轻轻地浮动,还有眼眶中的缕缕红丝,顿时心中有些酸酸的感觉。这阵子父亲下了岗,在为一个私人老板打工。做的是体力活,一天连续干24个小时,然后回来睡一天,第二天接着去干。我知道父亲其实还没有睡醒,24小时的苦力活总是把他的精力消耗得一点不剩,常常是几天也恢复不过来。可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却仍然强打起精神来教我学摩托。 开锁、拧油门、踩刹车,父亲一点一点地用我这个没有机械头脑的文科生能够理解的语言跟我讲解着摩托车的基本构造和开车步骤。我正似懂非懂地在那儿猛点头,父亲已经开了锁,让我自己坐上去亲自感受一下油门和刹车的用法。我突然感觉到了心底的一阵胆怯,连手脚都似乎有点软。“放心,我拉着呢。”父亲沉稳的声音传来,仿佛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我放心了,大胆地发动油门,一只脚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向前开去。两三次下来,我便已经可以沿着空场地的四周慢慢地拉开了。其实开车的步骤很简单,关键就在于在练习中一点一点地掌握收放的技巧,父亲耐着性子陪着我一圈又一圈地跑着,一边指点着我开车的技巧一边说着让我放心的话给我打气。第一次自己开车,我显得无比兴奋,待我自己觉得有些累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才发现父亲粗糙的脸上早已淌满了汗水。父亲抹一把脸,兴奋地夸我练得不错,一边粗粗地喘着气,一边呵呵地朝我笑着说:“老了,才跑这么一点路就成这样了,那时教你学自行车也跑了很多路,可没像现在这么累。” 我突然就泪盈于睫,想起那时学自行车,我总是一边骑着车,一边大声地对紧紧跟在我后面跑的父亲喊:“爸爸抓住呀,一定要紧紧地抓住呀”。父亲总是沉稳地回答我:“放心,我在呢。”就这样,在他一圈又一圈的跑步中,我渐渐地学会了骑车。渐渐地长大,我再也不需要他为我拉着自行车了,并且,我也开始习惯性地跟他说,别管我。那时的我,年少轻狂,就像一只被放在天空中的风筝,总想飞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看看外边的世界,总是恨恨地扭着身子想要挣脱那根紧紧地握在父母手中的线。我忘了我曾经那么迫切地恳求父亲一定要紧紧地拉住我,千万别松手。直到现实与理想的碰撞中一点一点地成熟,才开始庆幸,庆幸在我任性地大喊“别管我”的时候他和母亲并没有真正地放开我。就像学车的时候父亲后来虽然松了手却仍然一直跟在我后面吃力地跑一般,只要我有危险,随时随地,他都可以伸出手来扶我一把。 十二年后的今天,父亲再次教我学车,我也再一次大声地朝他喊“爸爸一定要抓紧呀”,想起以前的很多事,心里又酸又暖。流年逝去,父母都老了很多很多,可是在我的生命中,他们还是如此的重要。而我心里,也有着浓浓的愧疚与庆幸。无论风筝飞得有多高,离开放风筝的人手中那长长的丝线,终会折翅坠落永难再飞。而那细细长长看似柔弱无力的丝线,却其实传递着一种最有力的感情与信念。无论风筝飞得有多高,飞得有多远,只要线不断,在线的这边永远有人在做最深情地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