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的扬弃

作 者:

作者简介:
岳海波 山东艺术学院美术系

原文出处:
齐鲁艺苑(山东艺术学院学报)

内容提要:

中国加入WTO后,一个中、西文化大碰撞、大融合的局面必将到来。我们只有保持住中国画传统中最为精华的部分,也就是最能与西方绘画抗衡的东西,才能在这场交流中坚守住自我。这就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东方神秘主义,反映在造型上就是惚兮恍兮的“虚象”。21世纪中国画要现代化,首先要个性化。另外,中国画要走向世界,就要弃雅从俗,更加平民化。


期刊代号:J7
分类名称:造型艺术
复印期号:2002 年 0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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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编号:1002-2236(2002)03-0004-05

      绘画的传统上下几千年,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叫我们如何面对?如何继承?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格,故所以有宋人的浑化,元人的疏峭;不同阶层的人有不同阶层的风格,故所以有“士夫”、“院体”和“民间”;每个流派的艺术有每个流派的风格,故所以有“吴门”、“云间”和“新安”;就是同一时代,同一阶层,同一流派又有不同的个性风格,故所以有板桥与黄慎。绘画的传统宛如一棵长满熟果的大树,使得我们几乎伸手撷取,甚至俯看拾取便可享用终生。这是好事,也是一个“惑”。好在俯拾即得,惑在不加选择,就能有所得,惑在唯有此树的果子是果子,其它都是歪瓜劣枣,不登大雅。面对这棵大树、古树我们不能饥不择食,而要冷静的思考、选择,撷取那颗既适合这个时代、又适合于自我的那棵果子。

      由于中国绘画艺术的早熟,由于中国封建社会超长时间的稳定,由于文人墨戏的畸形发展,使得中国画的艺术处于一种既丰富又过于统一、既深入又稍嫌狭窄的矛盾状态。传统的水墨技法已是顶峰,但又是仅对于那个时代的审美价值而言。传统中国画的特点,“以线为主,笔墨效果,书法趣味,点线的疏密聚散,笔触的韵律虚实”等等,以及它所创造的清静、舒缓、闲适的作品情调都与那个社会、那个时代的审美、那个时代的文化和环境相融合,包括中国画装裱的特点,中堂、立轴、镜框等等都与那个时代室内的八仙桌、太师椅、门窗格相谐调。当今社会日新月异,瞬息万变,社会越来越需要激越、奔腾、跳动的旋律,来取代那些静止、闲逸与凝固的老调,那种舒缓的一唱三叹,其节奏远不能适应当今时代的需要。就拿现代居住环境来说,水泥的框架结构,铝合金的门窗,室内几何形的装修,如果装饰一幅传统的水墨画就显得特不和谐,另外在高档的星级宾馆中,悬挂传统的水墨画也是不和谐的。所以有人说:中国画赖以发展的内在动力已枯萎,原先形成的那个文化环境业已消失——是有些道理的。对于现代画家来说,传统绘画这个伟大的遗产不仅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还是一付沉重的枷锁。绘画的传统不能适应新的形势,继承与创新是摆在现代画家面前的迫切课题。

      “向传统开刀!”哪怕是鲜血淋淋。没这劲头不行。不过,开刀不是砍头,不是腰斩,不是刽子手的屠刀,而是大夫用的手术刀,是把那些影响身体健康的东西割掉。“笔墨当随时代”实在是说腻了的话题,可这面大旗不能丢。哪个大师不是高擎着这面大旗冲锋陷阵的。

      19世纪下半叶,资本主义工商业在上海萌发,原先为封建地主及士大夫垄断的绘画艺术,已远远不能满足商贾、市民的要求。任伯年顺应历史潮流,走创新之路,将个人的审美情趣与时代的需求高度统一,创造出既有传统,又有时代新意,雅俗共赏的新路。他的艺术与20世纪水墨画的变革取得了最直接的衔接。“一拳打破去来今”,这是人们对清代大师虚谷的赞誉,就凭这句话足见其在创新上的力度。他用破笔、偏锋(此乃传统用笔所忌)对物象富于现代感的形式处理,远远超越了他同时代的画家。他不愧为一个把传统水墨画推向现代形态的先驱者。做为上个世纪跨世纪的大师吴昌硕,居然提出了“以复古为革新”的口号,似乎不可思议,但细究明清(尤其是清末)的时代背景,画坛一派纤弱柔糜、暗淡无光之风,吴经书法、篆刻、金石之法注入绘画,酿出雄浑苍郁、大气磅礴的一代新风,开启了在传统自身中寻求新机制的先河。

      齐白石把传统的水墨画再度推向新境,他在水墨画方面的探索,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前无古人的。一是从文人趣味走向民间趣味,在文人式的笔墨中渗透进清新质朴的农民情感,使文人水墨画在情感上接近大众,接近生活;二是将工笔与意笔相结合,把一向分道扬镳的工笔画与意笔画有机地融为一体;三是把写意与写实糅合在一起,他以高度提炼的笔墨表现物象,既不失造型的准确,又不失笔墨的传统。他画的虾、蟹是写实与写意、造型与笔墨高度统一的典型。

      黄宾虹像一个头上缠着绷带、身上流着鲜血的战士,坚守着传统——这个即将崩溃的阵地。其实这只是表面现象,黄实质是一个具有超前意识的画家,他在山石结构中建立起来的笔墨空间秩序,是前无古人的,他在新时代的环境中以纯粹的笔墨方式做出的选择,居然与西方现代观念不谋而合,这种东、西方殊路同归的现象,足以说明黄宾虹先生的超前意识。

      潘天寿是一位绝然不同于齐、黄的大师。他痛感传统水墨画面临的生存危机。他一扫明清以降的柔糜颓风,以“一味霸悍”之势,震撼着画坛,“一味霸悍”本身就与传统的“阴柔美”背道而驰。潘从传统的布陈置势、间架开合中走出一条现代构成的路,他注重画面大的构架,常把全景式的构图拉为近景、局部乃至“特写”,他把老子的“计白守黑”,自觉与马蒂斯“正形负形”相融合,使他的作品体现出西方现代平面分割的效果。

      以上几位先生几乎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在传统的范畴里卓有成效地变革与创新,从水墨画自然进化的过程中,顺应时代潮流,探索出时代需要的新的画风。他们走了一条借古开今、自内于外的路。而徐悲鸿的选择与此相反,他走的是借洋兴中、自外于内的路。随着西方思潮的侵入,徐先生把西方科学的造型画法引入中国,并与国画“交配”,他用严谨的素描法引入水墨画中,开“杂交品种”一代先河。他主张以西方的写实主义改造中国文人的写意传统。一时间写实主义的新国画,成为画坛的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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