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J06 文献标识码:A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伴随着当时中国社会的巨大变革,在哲学领域中,汹涌而来的是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尼采的唯意志论和萨特的存在主义等西方文化思潮:在造型艺术领域中,对中国现代艺术家与设计师影响深远的是源于德国包豪斯Bauhaus(1919-1933年)的构成艺术。如果最早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原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引进构成艺术教育算起,二十年过去了,艺术设计的基础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变化。艺术设计的基础已从过去单一的美术字、图案,从写生到变化过渡到构成艺术、图形设计、编排设计、字体设计等一系列课题组成。在现阶段铺天盖地的构成艺术学术活动和文献资料中,相当一部份片面理解构成艺术的实质与目的,排斥具象图形在构成学科中的作用,使构成艺术图解化,失去了个性,成为单调乏味的形态研究,并由此抑制了艺术家创造力的开发。 一、具象与抽象:不是问题的问题 “构成”(Construction)一词具有组合结构或建造的含义,艺术中的构成,是对既有形态,按照一定的秩序和法则进行分解、组合,从而构成理想形态的组合形式。电影艺术术语“蒙太奇”就是构成,这一观念打破时空,重组画面,使100分钟的影片可演绎世纪沧桑,亦可使瞬间人物情感变化表现的淋漓尽致。艺术设计中构成观念的培养,为大胆取舍、假设提供了依据(图1)。这是从事艺术研究的学者与设计师的共识,但在对构成艺术的具体实施上却存在诸多误区。
图1 破时空重构“脸谱”的打散构成 1.对构成艺术规律的僵化认识 使构成艺术理论化、系统化,并体现在具有现代设计理念中的,首先源于德国魏玛的包豪斯学院Bauhaus(1919-1933年),包豪斯集中了荷兰“风格派”和俄国“构成主义”和立体主义运动的成果,并且加以完善和发展,成为20世纪西方现代设计运动的中心。包豪斯崇尚简化的几何图形,以便与工业化社会的简约和批量化生产相适应,其中有代表性的是希密特(Schmidt)于1923年设计的包豪斯展览招贴,其中构成主义和机器造型的一些感觉在这张著名的展览招贴设计中得到了反映,但在包豪斯后期的设计师已意识到这种倾向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即缺乏亲和力、个性化和人情味。其实,我们已从《城市之光》、《摩登时代》这些影片所反映的机械重复劳动,以及钢筋混凝土等等对人的心理、情感的异化与伤害中看到了后现代的萌芽。事实上,从包豪斯初期伊顿(Itten)的“造型与形式构成”中,我们看到将素描与构成融合在一起来研究“造型艺术”的规律,如强与弱、运动与静止、块与线、疏与密、虚与实,以及不同材质表面纹理的研究等等,其表现手段十分丰富,如木炭涂抹、水墨、平涂、拼贴和具象的描绘。对后来平面构成具有重要影响的康定斯基的作品及著作《点、线、面——抽象艺术的基础》中,符号化的点、线、面以及梦幻般图形的处理,既来自自然造化的联想,亦来自主观意念,并重视抽象符号与人情感的联系与研究。在克利(Klee)的冷抽象中仍然可见具象图形。构成艺术首要的问题是对形态的研究,众所周知,形态包含理念形态——抽象:几何形、有机形、偶然型;现实形态——具象:人为形、自然形。可以说,具象与抽象是形态特征的二个领域,无论是以现实图形或是以理念图形为设计载体,均须符合形式美的法则,此为共性特征,亦是本质规律。东方人讲殊途同归,西方人谈条条道路通罗马,阐述的都是一条辩证的规律,即目标明确后,过程是可变通的、多样的。构成作为艺术设计的基础,同图案一样是通过对形态的研究和骨格的推敲来掌握形式美的规律与法则,但离开内容或者主题,人为的排斥具象图形在构成艺术中的运用,将最终成为形式游戏,在真正的专业设计中仍无以适用。十多年前,笔者曾一度从事高校服装设计学习,一位教师甚至在作业中布置100个领口、100个克夫、100个袖山等诸如此类的“归类练习”。现在看来,缺乏对事物的宏观认识,僵化的学习规律,或罗列某些“要素”是舍本求末之举。罗丹让模特儿在画室中不停地运动,在运动中捕捉运动之美,瞬间之美,美在于发现;塞尚从不同的角度审视静物并表现之;毕加索干脆打碎《亚威农的少女》重组,或将写实的牛进行解构;蒙德里安对树的解构,亦使之成为新的图式。很难设想初习艺术要拿着色彩理论与配色手册对照静物写生,不管如何理性,只要是人的造物,它首先是感性的,也只有感性的、创造性的思维,才能真正创造出“感人”的艺术设计作品,杜斯堡(Doesburg)的构成至上中唯理性论有其显著的片面性,他的极至与中世纪禁欲主义思潮下的艺术一样呆板枯燥,缺乏艺术作品人性化这一基本属性。 2.具象与抽象具有可转换性特征 宏观的说:“手”与“自行车”都是人为造物的具象的“形”;微观的分析,指纹与自行车的局部构架都已转换成抽象图形。同样,具象胶印彩图与彩电丰富的画面层次之微观分析,则可还原为基本的抽象色点的组合与排列。因此,思维应从对构成研究的“具象”与“抽象”的困惑中释放出来,大胆实践(图2)。伊顿的形态练习于新样式艺术的装饰性与工艺美术运动而言是抽象的,但对于康定斯基的“点、线、面”来说仍属具象范畴。因此,具象与抽象的概念本身就是相对的。达利、埃舍尔、福田繁雄和原始彩陶对共用线、共用形处理的作品,从局部看是写实的,但从整体构架看又是超实现的、荒诞的。艺术设计中对构成艺术的研究,应更多的注重于画面的形式要素,更加关注画面骨格,排列上的符号化处理。包豪斯学院的克利、蒙德里安即是一例,作为纯绘画的大师也在讲授设计类的基础课,伊顿在包豪斯则把素描与构成糅合在一起研究其造型规律。譬如我们对照高压电线杆、铁路、大桥、手风琴、工业物件作局部线的描述,作画的过程,亦是重新发现熟视无睹的事物的过程,我们习惯于宏观观察,一旦逆向思维,从微观着手,则面临着重新诠释事物,此间的发现,更多的是抽象构成美的发现。形式规律由此得以开展,是平面化的处理,是研究事物各个层面精神实质的神似阶段。作为基础的设计研究,同样可上升到学术这个层面来双管齐下,以达到思维能力、审美品味、形式规律与表达途径的多重收益。其融汇贯通,不拘一格,不为规律所困,正象齐白石所言:“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贵在似与不似之间”这一精神实质。
图2 具象的“猫”在图与底的对比中强调的是黑白节奏的抽象之美 二、现代感与返朴情结 在上一个世纪的工业革命时代,包豪斯使人们从繁琐的手工复制中解脱出来,带来了耳目一新的几何化审美新体验,以便与变革后人们加快的步伐相适应,但人们创造现代化建筑的同时,又不满足于闭锁在钢筋混凝土之中,人的情感永远具有后现代的情结。摩天大楼对人们情感上的异化,促使五十年代的建筑设计中出现后现代主义,以此弥补钢筋、混泥土、化工材质带来的隔膜之感。悉尼歌剧院的外观,第一感觉是抽象的,其次,又是碧海兰天中的一组风帆或是贝壳形的具象的联想;东方明珠“大珠小珠落玉盘”、上海博物馆的“天圆地方”,既是东方的诗意,又体现博大的宇宙气象,在意象上既有形而又无形;波特曼建筑如洛克菲勒群楼般的现代建筑,其门厅的水帘,传统立柱,园林般布局却是传统的东方结构,由此营造出满足人们情感需求的平衡点,体现人与自然的融合;同样,对于罗浮宫的古典建筑而言,贝聿铭设计出剔透的金字塔几何形态的建筑之与相匹配,是十分抽象的、现代的,是用逆向的思维使传统与现代、具象与抽象进行交融。由此可见,只有很好地掌握形态语义的特点和规律,让中西对话,让古老与现代、大俗与大雅、理性与感性、秩序与破坏、具象与抽象对话,由此营造出新的视觉体验,才符合艺术设计师创造性的天职(图3),亦是从设计教育之始——构成艺术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