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60年代兴起的后现代思潮,继19世纪叔本华掀起的一场反理性的、唯意志论的狂飙,摇撼了经由柏拉图、黑格尔构筑的理性主义堡垒之后,近半个世纪以来,已经势如破竹般地渗透到文学艺术、政治哲学、意识形态和伦理道德等领域;并且从更多方面证明宇宙中没有终极不变的事物和关系,人世间没有永世其芳的伦理信条和道德说教。事物在运动、变化和发展,关系在深化、丰富和演变。一切行为准则、实践理念和评价标准都随着社会的变迁潜移默化,或是发生本质性的裂变。就像一定历史时期合法地存在“人吃人”或“一夫多妻制”一样,不论是古典的自然主义、理念论、中庸论、神学伦理观、利己主义、情感主义、功利主义、实证主义、意识论和存在主义都代表了伦理道德演变史上的一个阶段。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黑格尔才说:“对于德行的意识来说,规律是本质的东西。个体性是要扬弃的东西,而且既要在德行意识自身里又要在世界进程里予以扬弃。”[1](P252)今天于世界范围正在兴起的新全球伦理观就是人类伦理德行自行发展演变的必然结果。 一、全球伦理道德共识的必然要求 从唯物辩证法高度上讲,物质的统一性决定人性的统一性,当然也就决定人类的统一性以及人类必然拥有的伦理道德的统一性。今天这种统一性要求虽然已经促成一种适用于整个人类的行为和利益的新全球伦理观的发生,但是人类对于它的认识和实践却经历了漫长的演变过程。在人类认识史上,直到18世纪,一些欧洲的生物学家或博物学家还把黑人看作是黑猩猩一类;19世纪,黑格尔在《自然哲学》一书中还继续把非洲看作是愚昧的中心,认为非洲人由于金属和热的作用而变得呆滞和迟钝,没有达到意识的沉默精神。至于亚洲人,只是狂热地一味从自身进行生育的中心,畸形的生殖,而不能成为支配自己中心的主人。[2](P392)以至20世纪,德国的白人至上主义、种族优越主义、法西斯主义甚嚣尘上,实施了人类历史上最残酷的种族灭绝暴行。直到二战后,由于科学技术的发展,特别是考古学、生物学、脑科学、人类学、社会学、文化学的发展,才使人们彻底认识整个人类不分肤色、种族和国家都是一个大家族;都属于同一个物种,有着共同的起源、同一个 祖先,都有着相同的本性和特征;都有着共同的利益和要求,承付着共同的理想和希望。 所有人都有着同一个起点和终点,人与人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人生尊严和人生价值上都是生来就平等的。任何人都应该享有不受性别、种族、语言文化、宗教信仰、政治信念、意识形态、国家民族、社会起源、财产多寡、以及家庭出身等方面受歧视的权利和自由。没有任何人天生就应该是统治者、剥削者、富有者、高贵者。一切剥削和压迫都是私有制度统治下劳动异化的结果。正是异化造成了现实中的高低贵贱、贫富不均和两极分化;给世界上的许多人带来了生存上的困难和危机;乃至给整个人类带来暴力、战争、罪恶和各种危险。显然这些都危及到个人的安全和正常生存的权利。新的全球伦理观恰恰重视的就是人人都天生应该享有的这些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剥夺的、以及由此产生的自我保护的权利。任何人只有享有权利,才谈得上享有自由。那么在新全球伦理观中,每个人都应该享有哪些最基本的、不能受侵犯的权利和自由呢? 这就是首先要拥有摆脱剥削和奴役的自由;摆脱受干扰和被侵犯的自由;拥有思想、言论和表达的自由;拥有追求理想、实现自身价值和自己感兴趣而又不妨碍或伤害他人行使自身权利的生活方式的自由;拥有隐藏私人秘密和权利的自由;拥有接受教育、培养能力、增长才干、自由探索和使用属于人类共有的文化精神财富的自由;也都享有出版和宣传个人的学术观点及见解显示自身权利的自由。 由于任何人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个人和社会相互作用的产物,因此任何人都有为人类服务、向社会作贡献的权利和义务,也都有得到社会回报和奖赏的权利与自由。社会作为一切个人得以生存和发展的母体,应该保障每一位公民拥有工作和劳动的权利;拥有被保护和丧失劳动能力时被供养的权利,拥有适当的假期、闲暇和放松的权利;老幼病弱者拥有被关心和被特殊关照的权利;一切人都拥有政治、法律、道德、以及发展机会上公平和平等的权利。社会应该保证每一位公民的人生安全,使他们享有免于被随意拘留、逮捕或无端陷害和惩罚的权利;使他们都有机会和权利民主地参与政治,拥有选举权、被选举权,拥有参政权和不参政权;拥有自由地把握和支配自己的生命权与生存权。 每个人天生应该拥有的这些权利和自由,就决定了整个世界应该相互谅解、相互宽容、相互和谐的大家庭。个人不论强弱,国家不论大小,民族不论优劣,都应该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和公平地从事自己所喜爱的事业。人类不是动物,不能弱肉强食,这是建立新全球伦理观的关键所在;也是继20世纪两次世界大战人类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形成的一种共识;同时是希特勒分子、法西斯主义者、种族主义者、国家主义者、狭隘的民族主义者、霸权主义者,以及宗教狂热分子、宗教偏执主义者和一切恐怖主义分子不得人心之所在。为此,不仅是今天全人类的认识,也是客观发展的形势和趋势所在。“迫切需要人类去创建能使世界各地区和平共处与相互合作的新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制度。”[3](P405)并要求在可以充分实现这一宏伟目标之前,共同建立一种关于整个人类都必须自觉承担的义务和责任的真正世界范围内的伦理观。 旧伦理观,很大程度上是煽动民族仇恨和人际间仇恨的根源。比如三纲五常、三从四德既是性别仇恨的根源,也是阶级仇恨的根源。自然选择、优胜劣汰既是民族仇恨的根源,也是世界霸权主义、帝国主义、沙文主义滋生和存在的根源。实用主义和急功近利既是现代环境危机的根源,也是无数物种面临灭绝的根源。白人至上主义既是现代黩武主义的根源,也是现代社会多元化、多样化遭受严重破坏,人类文化日趋乏味、单调和齐一性的根源。因此现代社会急需解决的问题就是变革或摧毁陈旧的伦理道德传统,创立新的、更符合人性的恢复和完善,更有利于全人类的进化和发展的新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