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改造世界无真理 是不是所有人类认识都有真理与谬误的区分?是不是所有认识都能被实践(即真理标准) 做真理性检验?我将通过下面的分析来就此问题做出自己的回答。 人作为有意识的存在,为了自己的生存和发展,必须对包括自己在内的世界进行解释 和改造。而所有人类实践,也不过就是解释世界和改造世界而已。人解释世界的最终目 的是为了改造世界,而改造世界又只有从解释世界开始。所以所有人类认识问题,都可 依据人类实践的逻辑,简约为四个基本提问或基本语式。这就是: 提问1:对象为何物? 提问2:对象为何值? 提问3:对象能何改? 提问4:对象当何改? 在这四个基本提问中,对提问1和提问2的回答,是关于对象各方面情况的说明,构成 解释性认识。对提问3和提问4的回答,是关于改造对象的说明,构成改造性认识。现在 让我们来看,对这四个基本提问的回答,是否都能作真理性判断。 人立足于世,首先要了解自己的处境,要有所凭依,这就不能不对进入自己视域的各 种对象进行认知。因而“对象为何物”是问:对象是什么模样、状态的东西?具有什么 样的属性、本质、特征?能对其它事物或人产生什么影响或作用?会在何种时候、何种条 件下发生何种变化?以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之类问题。对这类问题进行回答形成的 陈述,是客观的事实陈述或事实性解释,并且有真谬问题,能够被实践作真理性判断当 无疑问。其道理是对上述问题的解释不论有多少种,但与对象真正相符的只能是一种, 故可经实践举证辨真谬。比方说,有人说海水是咸的,有人说海水是甜的,有人说海水 是淡的,究竟哪种陈述为真为是?只要亲口尝一下就知道了。 人了解对象是为了进而能利用对象。因而“对象为何值”是问:对象对人来说有什么 意义?有什么价值?是好是坏?是益是害?是善是恶?是美是丑?是圣是俗?等等。对这类问 题的回答形成的陈述,是价值陈述或价值性解释,是人从自身出发,根据自己的需求、 偏好、欲望、追求、利益等,对对象做出的价值评价。人的基本需要虽大致一致,却是 多维的,而偏好、欲望、追求、利益更是各不相同,因而对“对象为何值”的陈述,一 般来说都有很多主观认定的色彩,是无法用实践来检验真谬的。如关于女子是苗条美还 是丰满美的争论,关于安乐死、婚外恋是善还是恶的争论,关于死刑、克隆人、传统文 化是好还是不好的争论等等,就都是主观价值取向不同使然,没法由实践来作真理性的 检验和评判。 经过评价,面对于人不利的对象,人希望能对它有所改变;面对于人有利的对象,人 则希望能把它变得更为有利。但是,希望并不等于现实。因而“对象能何改”是问:对 象能不能根据人的欲求或意志被人加以改变?人只要经过哪些努力、通过哪些方法和步 骤就能够将对象由这一性状变为另一性状?以及对象都能被人做哪些种类的改变?应当承 认,“对象能何改”的陈述也属事实判断,能够被实践检验真假。其检验方式是,如果 我们按照陈述所说的那种努力做过之后,某对象确实由a性状变为了b性状,那该陈述就 为真,否则就为假。例如“这块荒地能够掘地为湖”就是一个关于能够怎样改造对象的 陈述。如果人们照此说法做真的将荒地变成了湖泊,那这个陈述就是真的;如果将地掘 出了坑却蓄不住水,那这个陈述就是假的。尽管能够怎样改造对象的陈述同样能够被实 践分辨出真假,但它仍与解释性认识的事实陈述有一个根本的不同,这就是:解释性认 识的事实判断一旦被实践检验为真,就可进而将其称为真理,而对改造性理论的事实判 断却不能照此办理。我们知道,真理具有惟一性,即对同一对象的同一问题的认识,只 能有一种是正确的,而不能有两种或两种以上都同样正确。毛泽东所谓“真理只有一个 ”(注:《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663页。)和我们通常所说的“ 跨过真理一步就是谬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等说法,表达的都是这个意思。根 据真理的这一特性,在同类认识中,一旦确定其中的一个是正确的,那其它的认识则必 为错,甚至无须再用实践检验即知。适如我们可以通过实践的检验说“海水是咸的”, 这个判断是关于海水味道的惟一正确的认识即真理,并同时将“海水是淡的”或“甜的 ”等其它说法统统归之为谬误。可是我们能在实践验证荒地的确能够变成湖泊之后,就 把“掘地为湖”说成是改造这块荒地的真理或惟一正确的认识吗?或者,我们能由此将 “荒地能够改造成良田”、“荒地能够改造成村落”等其它说法都统统归之为错误的和 再不能用实践验证的吗?显然不可以。所以,“真的”并非就是“真理”,也不是所有 事实判断都能作真理与谬误的区分,“真假”与“真谬”其实是两对有所不同的范畴。 为什么解释对象的真判断能经实践检验后称为真理,而能够如何改造对象的真判断却 不能?这是因为,解释对象追求与对象相符,任何时候与对象最相符的认识只能有一种 ;而改造对象则旨在改变对象的原样,它总是存在多种现实的可能性。倘若改造对象从 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一种方案是可以实现的,哪里还会有时时都在困扰人类的选择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