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价值论探讨历史有无目的、有无进步,历史对人有什么意义以及如何认识历史意义的 问 题。传统历史唯物主义解释体系谈到了历史进步及其标准问题,但对历史价值问题的解决还 有很多不足。传统历史唯物主义体系为了强调自己哲学的唯物性质,强调规律的客观性,对 主观性采取了一定的排斥态度。这一态度使得在其表述客观规律对人的活动的目的性、价值 性时,人的活动的情感理想等因素在社会历史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表述得很不充分。相应的 该体系对实践中的价值关系和人的价值活动与人类社会的关系缺少明确的论述。实践中的价 值关系和人的价值活动只是人类社会的一个派生的方面,一个从属的环节,或只是从属于某 个更大更普遍的“社会本质”的外在或局部的行为,还是社会历史本身内在的、普遍的、必 然的存在方式之本质内容?把价值观变成一种主观化的价值论,要求人们的价值活动以认识 服从和符合“社会历史”为己任,让价值观完全服从于既有的“历史观”;还是把社会历史 的存在与人的存在、社会运动的“自然历史过程”与人的价值选择和创造过程真正融为一体 ?这是一个需要进一步加以研究的问题。古典历史哲学对历史进步和目的的说明具有外在化 和绝对化的缺陷,不能使科技理性和道德理性标准统一起来;现代西方历史哲学注意了从 价值的观点看历史,但有主观化的缺陷。90年代以来,关于唯物史观与价值观的统一已经取 得了许多研究成果,但从正面对唯物史观的历史价值论进行探讨还很缺乏。时代的发展需要 把历史价值论单列出来加以研究,以回应西方历史哲学对马克思主义历史哲学提出的挑战。 1.唯物史观的诞生过程表现为实践的历史价值论的确立过程 马克思之所以能够创立唯物 史观,是与其追求自由密不可分的。正是基于对自由的追求,促使它深入研究历史的本来面 目,得出唯物史观。创立唯物史观以后,他并没有抛弃把自由的实现看做是人类历史的最高 价值的思想。而恰恰相反,马克思通过揭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矛盾 运动规律证明了人类的解放最终是会实现的,自由就蕴涵在必然之中,人类每向前发展一步 ,物质财富和人的能力都得到发展,人类就由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迈进。 黑格尔曾试图把历史尺度和价值尺度统一起来。在黑格尔看来,世界历史无非是理性、精 神或自由意识的发展。精神之所以为人的本质是自由的,所谓世界历史是自由意识的进展, 实际上就是人类普遍本质的发展,而个体的利益、需要和欲望等不过是人类整体发展自身的 手段。他还深刻认识到,类的发展以个体牺牲为代价虽然是不完美的,但不完美的东西恰好 包含着与其相反的东西,这个矛盾不断被扬弃,从不完善进展到比较完美就是进步。精神实 现 自身必须以人类热情为中介,而热情在黑格尔那里是指从私人的利益、利己的企图而产生的 人类活动。黑格尔在客观上为揭示历史发展的必然性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即探讨人类的活 动。但黑格尔并没有认识到历史的真正必然性,他没有描述出解决类与个体矛盾的真实途径 的条件,他没有真正把历史尺度与价值尺度统一起来。这一工作是由马克思完成的。 马克思在中学毕业时就立下了要为全人类的幸福而奋斗的志向。他说:“在选择职业时, 我们应该遵循的主要指针是人类的幸福和我们自身的完美。”[1](7)在这一志向的鼓舞下, 马克思进行了艰苦卓绝的理论研究工作。马克思在博士论文中以一个激进的人道主义者的身 分关心人类历史的进步。马克思当时就表示“哲学决心创造世界”、“像普罗米修斯从天上 盗来天火之后开始在地上盖屋安家那样,哲学把握了世界以后就起来反对现象世界”。[1]( 136)而哲学是“一个本身自由的理论精神。”[1](258)马克思后来把这一思想发挥为哲学不 仅要解释世界而且要改造世界。追求人类的幸福自由和解放是马克思奋斗的强大的精神动力 。马克思在《论犹太人的问题》当中提出了人类解放的必要性;而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 〉导言》当中则探讨实现人类解放的社会力量;在《1844年政治经济学手稿》当中,马克思 对市民社会进行了经济学的解剖,认为人的类本质、类生活就是“自由自觉的活动”,共产 主义就是人的全面解放,包括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解放,“是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对 象化和自我确证、存在和本质,是人和人、人和自然之间矛盾的真正解决”。[2](120)马克 思同时还认为现实的个人和个体确是处在异化劳动的状态之中的。马克思指出:“人的个人 生活和类生活是各不相同的,尽管个人生活的存在方式必然是类生活的较为特殊的或者较为 普遍的方式,而类生活必然是较为特殊的或者较为普遍的个人生活”。[2](123)马克思力图 寻找使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与现实相结合的途径,想从现实生活中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追求的 现实可行性。如果没有他对人类自由的追求,马克思就不可能从现实生活中发现异化劳动, 马克思这时已初步地找到了人类解放的最深层的依据。 费尔巴哈的人本学以类本质为前提、到类本质异化到类本质复归的思维方式制约了马克思 解决个人生活和类生活、自由劳动和异化劳动的关系,二者还表现为外在的关系。怎样评价 异化劳动,异化劳动中是否也包含有自由劳动?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作了回答。 异化劳动也是一种自由劳动,在异化劳动中,人是把人自身和对象当做一种美来看待,把自 己当做一种自由的存在物来看待去改变对象世界的。不管个人的具体自我意识、对象意识有 何差别,在这一点上是没有差别的。马克思通过对现实物质生产的研究证明了现实的物质生 产 劳动是包含并可以变成自由自觉的劳动的。即类本质最终是会实现的。马克思在《德意志意 识形态》中从历史的源头探讨了物质生产劳动的发展的历史,但落脚点依然是自由自觉的劳 动。“无论如何,逃亡农奴认为他们先前的农奴地位对他们来说是某种偶然的东西。”个人 往往把他的生存条件作看是偶然的,应该加以改变的。“逃亡农奴仅仅是力求自由地发展和 巩固他们的生存条件,因而归根结底只是力求达到自由劳动。”[3](86)这样一来外在的生 存条件和个人之间既是互相适应的,又是存在矛盾的。人作为偶然的个人受到条件的制约; 人 作为有个性的自由的个人力图去适应改造这些条件,把这些条件当做自主活动的条件。人和 生存条件之间的矛盾关系在中介领域中表现出来就是生产力和交往形式的矛盾。因为正是这 些交往形式使人成为现实的依存于一定生存条件的偶然的个人,人要突破这些生存条件的限 制就必须突破交往形式的限制。由人和生存条件的矛盾,即生产力的内在矛盾所推动,生产 关系也在变化着,由此产生了生产方式和人类社会有规则的向前运动。马克思把这种运动划 分出三个发展阶段和五种形态。在第三个阶段,“人终于成为自己的社会关系的主人,从而 也就成为自然界的主人,成为自己本身的主人——自由的人”。[4](第3卷,760)后来马克 思把这种追求集中表述为共产主义的实现,联合起来的劳动者共同支配自己的创造物。这样 ,马克思就以客观性为基础找到了主客观统一起来的桥梁,这就是人类的实践活动。在马克 思看来,类与个体矛盾的产生只能从人的最基本活动——生产活动,从人的劳动中去寻找, 而不是像黑格尔所说的那样是由于个体不自觉地中了“理性的狡计”的结果。人作为主体, 他具有多方面的潜能,但这些潜能在很多条件限制下并不具备全部实现的通道。个体所处的 自然环境,他的活动范围、他的生命历程、他与他的狭隘关系等都只给他提供了非常有限的 材料,使他的潜能的实现局限在一个很小的天地里。外部世界的广大和复杂,使得个人的活 动只有在和其他人的活动交织在一起时,才能使自身的潜能得到相对的实现。活动的发展自 然产生专门化,产生分工。分工的产生,一方面使人在交换活动中得到了相互补充,使人类 总体有更大的力量征服自然,并使人所具有的那些超越基本生活需要的潜能(艺术、审美、 创造性的能力等)有了实现的条件;另一方面,分工的产生也就是私有制的产生,它使分工 所产生的生产力总和与人相异化。类与个体矛盾解决的真正途径是废除私有财产。而废除私 有财产只有通过劳动,通过社会的物质活动才有可能。实际上也就是要以生产力的高度发展 为前提,于是马克思就揭示了一条深刻的历史规律:“人类的才能的这种发展,虽然在开始 时要靠牺牲多数的个人,甚至靠牺牲整个阶级,但最终会克服这个对抗,而同每个个人的发 展相一致……。”[5](124—125)因此个体的巨大牺牲在历史中的意义和价值就在于最终取 得一般人的发展,就在于创造无限的社会劳动生产力以构成自由人类社会的物质基础;就在 于最终消灭类与个体的对立,使每个人的全面发展与所有人的全面发展统一起来。消灭私有 制,消除活动的旧有性质,使人得到全面发展,这是人类的伟大的价值目标。这个目标在马 克思那里是建立在对历史发展必然性的科学认识基础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