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D750.07[文献类型]A[文章编号]1003—7489(2001)02—0095—04 欧洲一体化是20世纪世界史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二十世纪前半期,世界事务为俄国十月革命、两次源于欧洲的世界大战所左右,二十世纪后半期,世界事务虽然由美国、苏联唱主角,但是国际政治经济舞台却在欧洲,因为欧洲一体化体现了敌对国家之间实现和解与合作的有效方法和机制,促进了欧洲地区经济的繁荣和社会的稳定,抑制了超级大国霸权野心,更是适应了经济全球化发展的需要,区域一体化已经成为当今世界的一个潮流。综观欧洲一体化的进程,英国却一直被视为貌合神离的伙伴。 第二次世界大战彻底改变了欧洲形势和国际关系格局,19世纪曾经支配世界经济、政治、军事的欧洲资本主义国家实力显著地削弱了,它们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不断下降。在冷战的格局下,美国显示了坚定的称霸世界的野心,而经过战火洗礼的苏联也变得无比强大。战后初年,法国、德国、意大利、英国等原先的资本主义大国都要依赖美国的经济援助才得以维持统治。西欧已丧失了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在世界经济和政治中所占的主导地位。它们要重新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有力的影响,适应战后生产和资本国际化的新形势,就必须使西欧联合起来。因此,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在欧洲大陆掀起了一场欧洲统一运动的高潮。 这场高潮是以丘吉尔的演说开始的。1946年,战时的风云人物、英国首相丘吉尔在瑞士发表了题为“欧洲的悲剧”的演讲,提出“我们必须建立某种欧洲合众国”、“重建欧洲大家庭”,以此为开端,法、联邦德国、意等国的政府首脑如勃鲁姆、阿登纳和加斯贝利都投入了刚刚兴起的欧洲联合运动。促进欧洲联合的组织也纷纷出现,欧洲联合蔚然成风,那么,战后英国是否准备首当其冲、担负起领导欧洲联合的重担呢?曾经的日不落帝国没有这样的打算,英国在随后的对欧洲联合的政策上自始至终总是处于左右摇摆的状态,与欧洲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即使是曾经鼓动得大家热泪盈眶的丘吉尔本人,也没有认真地考虑英国进入一个联合的欧洲,他仅仅是希望英国成为欧洲联合的发起人和朋友,而不是其中的一员,他所感兴趣的是一个在英美领导下的联合的欧洲。当西欧六国酝酿建立共同体时,英国采取超然的不介入的态度。以后,眼看六国关系日益紧密,欧洲煤钢联营红红火火地发展,欧洲经济共同体成立在即,英国担心被排除在西欧贸易之外,丧失其在西欧的特殊地位和大陆市场,于1956年提出建立大自由贸易区,由参加欧洲经济合作组织的国家组成工业自由贸易区,希望把西欧6 国即将成立的共同体“化”掉,阻碍西欧一体化,被法国具有强烈反美情绪的戴高乐坚决拒绝。欧洲共同体建立后,英国为了加强自身贸易的力量和向欧洲共同体施加压力,于1960年联合瑞士、瑞典、丹麦、挪威、奥地利、葡萄牙等国签订了斯得哥尔摩公约,建立了欧洲自由贸易联盟,英国处在了与西欧6国对立的地位,但此举成效不大。一直到1972年7月22日,几经周折,英国终于在加入欧洲共同市场的条约上签字,次年成为共同市场的成员国。即使到了既成事实后,英国国内也曾要求退出,1975年英国为是否继续留在欧共体内进行了历史上第一次公民投票。虽然,结果仍保留在欧洲共同体中,但英国一直被视为“貌合神离”的伙伴,无论在农产品补贴、预算摊款,还是单一货币问题上,英国都显得“独树一帜”,它既是欧洲的一员,却又显得特殊。英国对欧洲一体化的持久的疑虑重重,显然有它的多元成因。 从地理位置上看,英国并不是一个与欧洲各国接壤的国家,它是孤悬于欧亚大陆之外的岛国,英吉利海峡和多佛尔海峡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使英国免受了无数场欧洲战火的直接殃及。同时,英国的地理位置也非常有利,进可攻,退可守,这样的地理位置使得英国人感到英国不是欧洲大陆的一部分,只是欧洲的邻居,英国著名史学家伊·勒·伍德沃德说“不列颠岛孤悬欧洲西部边沿,其发展不在欧洲历史的主线上”。[1](P.1)但英国绝非与欧洲毫无关系,英国人常说自己的国家是“四个民族,一个王国”。一个王国就是联合王国,四个民族就是今天的英格兰人、苏格兰人、威尔士人和爱尔兰人,这四个民族都是古代若干来自欧洲的种族和部落互相斗争、互相结合、长期演化的结果。“直至1066年英格兰变成(来自法国的公爵)诺曼的一个属地,不列颠岛不得不第三次承认海外的统治权。诺曼人感到不列颠殖民地比临时的法兰西故乡是更有益的投资,因此,他们就永久地在英格兰定居下来。 ”[2](P.167 )“而一般的英国人所以能够公正地对待诺曼人入侵的历史事件是因为(诺曼人入侵的)赫斯汀斯战役交战双方都源自共同的祖先”,从罗马人、北欧日耳曼人到诺曼人的近千年的“陆续入侵英国的过程中随之而来的‘种族’一词在血统的历史渊源上并无多大意义”。[1](P.1)也就是说,英国的现今的民族基本上就是从公元前一世纪罗马人入侵,到1066年诺曼征服的过程中逐渐形成的。他们从血缘上而言,与欧洲人(特别是西欧人)无多大区别。即便被视为“一切荣耀的源泉”的英国世袭君主,他们的血缘也来自欧洲大陆。从这方面而言,英国人绝非与欧洲大陆毫无关系。英国人与欧洲这种地理上的距离感和血缘上的联系使他们感到他们既是欧洲的主要民族、主要一员,同时又觉得英国不属于欧洲。于是,英国人对欧洲的这种感情上的波动导致英国社会对欧洲的一种若即若离的普遍心态。 而英国在近代历史上的风光无限,更是形成了英国对欧洲大陆的保持“均势”的传统。“荷兰对岸的一个小岛,它为四分之一人类的幸福负有责任”,[2](P.162)这句话可以反映出英国当时的举足轻重。自16世纪以来的几百年间,英国似乎蒙受了历史过多的垂青和眷顾。随着地中海贸易区的衰落和新航路的开辟,这里一下子成为大西洋航线的交通要冲,英国迅速成为欧洲资本主义工商业的中心。制度与政策上的革命和不断改革,也成为英国资本主义发展的有力保证。先是工业革命起源于斯,在全球工业化的过程中,英国做了整整200年的火车头; 然后是海外殖民,庞大的舰队和商船队舳舻相继,转运千里,一时间,樯橹连云,旌旗蔽日。那段“日不落帝国”的神话,总是萦绕在英国人的心头。历史上的大陆人都羡慕英国人无处不在的舰队、著名的军团、精明的政客和冷傲的绅士风度。英国已经成为一个超然于欧洲之外的世界大国,这样,英国就必须把主要精力放在欧洲以外的自治领地、殖民地和势力范围上,也就没时间过多顾及欧洲的内部事务,而是希望欧洲会出现一种不威胁自己利益的“均势状态”。走在传统与变革之间的英国是不会轻易抛弃自己的传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