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出版业的近代化历程

作 者:

作者简介:
史春风(1971-),女,山西阳泉人,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在读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国近代文化史。北京师范大学 历史系,北京市 100875 李中华 山西大学 政治系,山西太原 030006

原文出处:
《滨州教育学院学报》

内容提要:

1840年以后,中国的出版业(主要指书籍出版)向近代化转型。晚清出版业的近代化以戊戌维新为界,前期为传统出版业走向近代的转型时期;维新运动之后,中国的出版业才真正迈向近代化。


期刊代号:K3
分类名称:中国近代史
复印期号:2001 年 12 期

字号:

      [中图分类号]G239.29 [文献标识码]A

      鸦片战争后,中国传统出版业中官书局与民间书坊、书肆及私人刻书三足鼎立的格局被打破,变为官书局、民间书坊、书肆、私人刻书与传教士出版机构、洋务派翻译机构五分天下的局面。同时,传统出版业在西学东渐的过程中也逐渐向近代化转型。笔者认为,从鸦片战争到戊戌维新时期为近代出版业的转型期,维新运动之后,中国出版业才真正走向近代化。

      一

      1840年以后,中国出版业发生变迁。可以这样说,出版业能否引进西方新学,在当时已经成为是否先进的标志,也是出版业是否走向近代化的一个重要的界定标准。

      鸦片战争后,涌进中国大门的传教士们带来了与中国文化截然不同的异国文明,对此,中国自身在自觉不自觉地进行着自我防御。为其殖民统治的需要,也为进一步宣传其教义,传教士们不约而同地采用了出版的手段。因为他们认为要在短时期内控制中国,最迅速有效的办法就是出版书报。传教士们出版书籍,最初主要是为了宣扬宗教。但随着时势的变迁,宗教的成分逐渐减少,而西方先进科技与文化的内容逐渐增多。据统计,1810到1867年,新教传教士的译述中,关于基督教的出版物共687种,占总共译述795种的86%,而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仅仅分别占6%[1](p.96)。到1875年,林乐知办的《万国公报》宣称,“本刊是为推广与泰西有关的地理、历史、文明、政治、宗教、科学、艺术、工业及一般进步知识的期刊”[2](p.9),出版宗旨已发生明显变化。

      洋教士出版机构的广为设置[3](p.42~71),给中国传统出版业带来巨大变革。首先是出书内容的改变。当沉溺于封建田园意境中的中国人被列强的船炮震醒后,人们猛然惊觉传统经史子集、八股诗文已无法应付时代的需要,面临解体之虞的中国人不得不开始其向西方学习的过程。在此期间,西方的传教士及后来的洋务派起了重要作用。他们的天算地理、声光化电之学,“均足补我国旧有学术之不足,而另辟一新途径”[4](p.112)。如前所述,洋教士最初来中国时译印的书籍中真正反映西方科技成果的书籍并不多,但即使是这些少量的译著,对于对世界几乎毫无认识的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的知识分子来说,毕竟带来了异域的一些信息。而后来西方科技人文知识的不断传入,其思想启蒙作用更不可忽视。

      其次是印刷出版技术和设备的改进。传教士们来到中国的同时,也带来了西方先进的印刷出版技术。凸版印刷术、平版印刷术、凹版印刷术,以及铅活字排版法及影印、彩印等等技术的引进,新型印刷设备的使用,对时人是一种难以言表的震撼。1856年,郭嵩焘在日记中详述其在英商墨海书馆中目睹的印刷情形,且慨叹“西人举动,务为巧妙如此”[5](p.53)。孙次公更是以诗表达其惊羡之情,“车翻墨海转轮圆,百种奇编宇内传。忙杀老牛浑未解,不耕禾陇种书田[6](p.197)。这些新技术的采用,对中国传统出版行业转向近代影响极大。

      19世纪60年代以前,译介西方书籍,采用较先进技术的出版业只有传教士的出版机构。60年代之后,战争的连连失利使中国人开始关注西方,以“富国强兵”为目标的洋务运动兴起。洋务派在各地陆续设立新式学堂并附设翻译机构,在中央有京师同文馆,上海有江南制造总局,以及上海同文馆、广州同文馆、北洋制造局、福州船政学堂、自强学堂等等。这些学堂的设置,标志着中国近代化事业的真正启动,在出版史上,也写下了浓重的一笔。这些翻译机构由传教士占主体。京师同文馆先后有54名外国人担任教习,而聘请的中国学者才32名;江南制造总局翻译馆中,也有不少外国学者发挥着相当重要的作用。受西方传教士的影响,这些机构也采用了较为先进的出版技术与设备。京师同文馆有印刷机7部,活字4套,基本实现了印刷技术的近代化;而江南制造总局,虽为节省起见仍用中国传统木板印刷,局内也备有一副铅字及印书架。出版内容主要是西人著述,但译书的目的已有着更为直接的现实意义,那就是——有裨实用。

      洋务派最初设立同文馆,不过是为培养通习西方语言文字的翻译之才,而事势的发展,使这种权宜之计已无法应付时代的需要。1866年12月,总理各国事务的奕訢等大臣建议在同文馆中添设天文算学馆的奏折中写道:“夫中国之宜谋富强,至今日而已亟矣。识时务者莫不以采西学制洋器为自强之道。疆臣如左宗棠、李鸿章等,皆能探明其理,坚持其说,时于奏牍中详陈之”[7](p.44)。可见在此时洋务派已认识到学习西学,引进西方的坚船利炮已成为现实之需,要满足这种需求,译西书便成为当务之急。

      刚刚走进近代的中国,传统文化对异域之学表现了异常顽强的抵制,而译著者眼界与目的又各异。1810到1867年半个多世纪,西方书籍在中国仅译著795种,且多为宗教性质;据梁启超《西学书目表》所载,从1880-1896年,中外人士引进西书共354种,其中科技类262种,社科类和综合类仅仅92种。这个数字,对于浩如烟海的西方典籍来说,真的是“九牛一毛”。那些敢于提出学习西学之人,更被斥为“用夷变夏”,对其深恶痛绝。洋务派算是较为开明的了,他们仍抱定“中体西用”的宗旨,“绝不承认欧美人除能制造测量能驾驶能操练之外,更有其他学问”[8](p.97),他们的目的,是解决船炮不如人的现实需求,因此他们的译书也就只能是以声光化电为主。不过,即使是这些译著,对于如饥似渴希望获取西学新知的中国知识分子来说,其思想启蒙的作用也是空前的。康有为26岁时,“购《万国公报》,大攻西学书,声、光、化、电、重学及各国史志,诸人游记皆涉焉”[9](p.116)。谭嗣同1893年到上海,曾大量购买江南制造总局出版的自然科学书籍以及广学会出版的外国历史、地理、政治和宗教书籍,这些书籍对他变法维新思想的产生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梁启超更是大攻西书,还担任过李提摩太的秘书,西学对其影响不言而喻。李提摩太的《泰西新史揽要》、《列国变通兴衰记》及林乐知的《列国岁纪政要》等书,也曾是一心希望实行新政的光绪皇帝案头常读之书。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