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5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05X(2001)03-0038-07 本文试图从张謇与孙云锦、吴长庆、李鸿章这三个淮系重要人物的关系入手,通过剖析张謇在淮系幕僚期间的人际交往,来考察他在这一时期——亦即他爱国主义世界观形成的初始阶段——思想活动的轨迹。不当之处,敬请方家指正。 一、张謇与孙云锦 孙云锦,字海岑,安徽桐城人,是咸同年间名满江淮的桐城名士。曾先后参加湘军(约咸丰十至十一年)、淮军(约同治四至五年)幕府,深得曾国藩曾国荃兄弟及李鸿章李鹤章兄弟信赖。他曾一度辅佐身为淮军亲军统领的李鹤章,且两人关系尤为相得(注:孙孟平辑:《桐城孙先生遗书·附年谱》稿本,藏安庆图书馆,按:孟平为孙云锦长子,与张謇交甚笃。张謇并为之作《校次孙开封集后序》(见《张謇全集》第212页)惜未编全而孟平早逝。80年代中,余在安庆图书馆所见,仅杂文录存及所编年谱(过简)耳。另:孙云锦与李鹤章关系,参见金松岑编《淮军诸将领传》稿本,藏上海图书馆。)。在淮军的组建和淮系的崛起过程中,孙云锦曾出过很大力气,是淮系的重要人物。 1871年,在署理江苏通州知州任上,孙云锦识拔了一位日后在中国近代史上大有建树的人物——张謇。张謇祖籍通州,到其父张彭年因兼祧外家吴氏,故迁居海门。张謇幼时颖异,被乡里目为神童。其父望子成龙心切,辗转托人,认如皋一张姓为同族,张謇遂“冒籍”参加县学考试,一举得中秀才,时年方16岁。风声传出,张謇为如皋人大肆攻击,并一度被县学羁押三月余。从此惹上了与如皋张氏纠缠不清的金钱讹诈和债务纠纷,前后历时近三年。张謇眼看家产荡尽,父亲心力交瘁,气愤之极,便于1871年11月向前来视学的江苏学政彭久余自行递禀,要求革去功名,“褫衣顶回原籍”(注:《啬翁自订年谱》见《张謇全集》,江苏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下同),第六卷日记,第833页。),彭立刻批请通州知州查复。孙云锦是一个爱才若渴的人,当即传询张謇晋见。不巧的是,张謇到时,孙恰有事外出,于是张“候客厅一时许,屡有觇余”(注:《归籍记》,《张謇全集》,第五卷艺文(上),第136页。)而张则“未尝徙倚,足未尝移易尺寸。”(注:《张謇存稿》,《南通县图志·杂纪》。)从而给孙留下较好的印象。经过孙云锦的努力,最终将张謇拨归通州原籍,算是通州的秀才。许多年后,他在为孙先生作的《七十寿序》中深情地回忆:“謇贯通州而居海门,弱岁为人所苦,所谓冤与弱之一。微公拯之植之,不能有今日。”(注:《桐城孙先生七十寿序》,《张謇全集》,第五卷艺文(上),第334页。) 诚如张謇所言,孙云锦对他不光是“拯之”,而且还“植之”。1871年当年,张謇新从海门训导无锡文士赵菊泉授学,奉师命“尽弃向所读之古文”,而重点改学桐城派古文(注:《啬翁自订年谱》,《张謇全集》,第六卷,第833页。)。以桐城家学渊源著称的孙云锦,对此很是赞赏。 1873年底,孙云锦得知张謇乡试未中,而又家道艰难无力向学时,便主动邀请张謇到他新任职的江宁发审局担任书记(实际是幕僚性质的私人助理),次年二月张謇正式进入孙府,“执弟子礼”。为了给张謇一个较好的学习和工作环境,“先生馆余别院,兼与其二子东甫孟平,亚甫仲平共学,给余月十余金。”而当时,“先生发审局差,俸月才五十金耳。”(注:《啬翁自订年谱》,《张謇全集》,第六卷,第835页。) 从1874年春到1875年冬,在孙府将近两年的时间内,张謇不仅学问大进,而且增加了历练,拓展了交流,开阔了眼界。通过孙先生的关系,张謇先后结识了钟山书院山长李联绣、惜荫书院山长薛时雨、凤池书院山长张裕钊以及洪汝奎、杨德亨等著名文士。有一件事很能说明张謇的才气和个性,来宁之初,他即投考钟山书院,考官为丹徒韩弼元,将张文“摈不录”,张即“负气投书,求示疵垢”,但没有回答。于是他又“借他名再试”,结果钟山、惜荫两书院的山长李联绣、薛时雨皆取为第一,并先后传见,同时也批评了韩弼元。此事为孙云锦得知,索观书稿后说:“少年使气,更事少耳,须善养。”并代张謇向韩道歉,使张謇又惭愧又感动,获益匪浅。 除了砥砺文学,张謇还伴随孙云锦赴淮安查勘渔滨河积讼案,赴江阴鹅鼻嘴炮台查勘工程进展。负责该项工程的,是号称儒将的淮军庆军统领吴长庆,他对孙云锦执子侄礼,对张謇则一见如故,惺惺相惜。当孙云锦1875年冬因河运差委暂时离宁,吴长庆千方百计将张謇罗致自己幕中。 此后,张謇虽然离开孙府,但仍书信通问,往返不绝。孙云锦回任江宁知府时,他虽在庆军军幕,仍一如既往,协助老师整理文案,起草书信;当孙云锦在1882年初因猫儿山命案牵涉暂时系狱,他即前往探视,并表示“公如被冤,愿生死从之。”(注:《啬翁自订年谱》,《张謇全集》,第六卷,第843页。)对于这位集恩公、幕主、老师三位于一体的孙先生,张謇始终充满了仰幕和感戴之情。入幕之初,孙云锦对他的教诲“为人必从有据做起乃成”(注:张謇日记同治十三年三月初六日记:“海师来谈,谓为人必从有据做起乃成,此见道语也,敢不服膺。”《张謇全集》,第六卷,第20页。),他奉为终生服膺的圭臬,并身体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