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9861(2001)01-0008-06 晚清广东的海防教育,从19世纪70年代后期开始酝酿,80年代初由粤督张树声建起广东实学馆,迈出了第一步。其后张之洞在粤创办水陆师学堂,海防教育实为其中主要内容。至90年代和20世纪初,广东遂有黄埔水师学堂的单独建置。晚清广东的海防教育从总体上来讲,有一定的发展,培养了一批海军人才,在全国占有一席之地,但是由于近代广东海防地位的下降、多数主粤官员对海防以及教育事业的漠视等原因,海防教育规模甚小,质量不高,与广东作为海防大省的战略地位很不相称。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近代中国在帝国主义侵略压迫下和清政府的腐朽统治下,海防虚弱、海防教育落后的状况。 一 广东实学馆的创办 广东地外中国南部沿海,鸦片战争前曾经长期是外人入华的门户、中外交往的中心地,海防地位相当重要。两次鸦片战争中,广东屡遭西方侵略者铁蹄的践踏和蹂躏,海防不固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故此在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广东一些具有洋务思想的官员、士绅已开始从事洋务教育和军事近代化的活动。1864年,广州同文馆建立,聘请外国教习,教授学生学习西文;1867-1868年间,广东从英法两国分别购得兵船7艘,编入广东水师,用于沿海巡缉,成为全国最早使用新式兵船的沿海省份。但是广东洋务运动在此一时期处于发展缓慢、局面狭窄的状态(注:参见拙文:《洋务运动在广东》,载《广东社会科学》,1992年第4期。),海防教育迟迟未能提上日程,直到19世纪70年代后期刘坤一督粤时,方才有所酝酿。 刘坤一,湖南新宁人,1875-1879年间任两广总督,任职期间他曾以8万元从英人手中购得黄埔船坞,意在利用该处“扩充机器局务、自行制造大船大炮”,以加强广东防务。刘坤一还筹划在黄埔建“西学馆”,为此他捐出廉俸银15万两,打算“以此项凑办招商局,而以所得利息开办西学馆”(注:刘坤一:《刘忠诚公遗集·书牍》卷6,第34页。)。刘坤一心目中所筹划的“西学馆”,与广东已有的同文馆不同,侧重于应用技术。他在1876年12月致友人的信里曾就此写道:“西学馆之设,诚为当今急务。弟实有志于此,昨以银八万元购买黄埔船澳,为将来扩充机器局及开设西学馆地步。顾念闽省何尝无西学馆?同治五年冬间,左季帅纡道章门,言之津津,乃迄今十年之久,未闻有所造就。即广东亦早设同文馆,名异实同。初议兼用满、汉生徒,……嗣以专用旗人子弟,一味训课时文,虽仍聘一英员教习,略存其名而已。似此毫无实际,纵添设一、二馆,徒糜经费,为外人所笑,故弟迟回慎重,匪独以目前难筹巨款,亦欲妥定章程,不敢仍蹈前辙耳。”(注:刘坤一:《刘忠诚公遗集·书牍》卷6,第20-21页。)后来他又讲到:“所谓开西学馆,自不在外洋语言文字之末,以力求实济为是。窃查外洋所学,以律例为重,次则天文、兵法以及制造、驾驶并矿学、化学、汽学、重学之类。中国学西洋之学,似不以律例为先,……。”(注:刘坤一:《刘忠诚公遗集·书牍》卷17,第23页。)可见刘坤一所筹划设立的“西学馆”,实包含有海军指挥、军舰驾驶等海防教育方面的内容,是广东发展海防教育的最初酝酿。但是刘坤一的这一设想,终其任并未能够实现。其原因既有经费方面的问题,又有地方官僚层的思想认识问题,他在致黎兆棠的书信里曾十分感慨地写道:“西学馆、招商局及开办煤矿,均为珂乡当务之急,弟每饭不忘。无奈力弱势孤,又苦经费无出,辄为众议所阻。”(注:刘坤一:《刘忠诚公遗集·书牍》卷6,第34页。) 广东海防教育的正式发端是在19世纪80年代初,即张树声主粤时期。张树声,安徽合肥人,1880年接替刘坤一担任两广总督。张树声对广东海防建设颇为关注,他在上任后不久即向朝廷奏称:“中国海防全局,自以天津为首要,江苏次之,闽粤又次之。然洋务之兴,滥觞自粤,惩前毖后,岭南虽一隅利害之数,系于天下者实大。……且中国沿海万余里,门户洞开,闭关无术,自朝廷之上以至宇内识时务之士,皆忧深虑远,谓轮船驾驶、机器制造之学必须无藉于外人,始为自强之实际。粤东山海奥区,民物稠庶,通商日久,其人多便习海洋,晓畅泰西情事,工艺精巧,尤甲寰区,料物之易致,船坞之得地,虽闽沪莫及焉。及是时造就人才,讲求船械,事半功倍,可以建富强之基,可以资南北洋之用。”(注:张树声:《张靖达公奏议》,卷4,第3-8页。)他利用刘坤一在任时所捐15万两办学款,着手筹建西学馆。张树声在写给朝廷的奏折里陈述其设立西学馆的理由道:“伏惟学以致用为贵,本无中西之殊。欧洲界在海西,地气晚辟,其人秉性坚毅,不空谈道德性命之学,格物致知,尺寸皆本心得。由格物而制器,由制器而练兵,无事不学,无人不学,角胜争长,率臻绝诣。故英法各国皆不过当中国一省之地,挟其兵轮枪炮,跨海东来,无不雄视中土。朝廷深惟制御之道,开厂造船,设局简器,讲求效法,积有岁年。而步其后尘,不能齐驱兢捷;得其形似,不能开径自行;则以西学入门,层累曲折,皆有至理,不从学堂出者,大抵皮毛袭之,枝节为之,能知其所当然,不能明其所以然也。”他又列举了在粤办学的有利条件:“近年自闽厂设立学堂,成效渐著。现在李鸿章亦在天津创设学堂,习驾驶、水雷、电报诸学。臣等与南北洋大臣及船政大臣往返函商,粤东取材宏富,其人士多与西人相习,其制器亦多与西人相似。至于工匠灵敏,制作坚固,即西人亦深许之。造就人材,诚有事半功倍者。”因此他提出:“刘坤一深惟大计,倡议捐银,事有凭藉,亟宜钦遵诏旨,速筹兴办,宏树人百年之利。”关于西学馆的校址,张树声选定在广州黄埔之长洲,即当年刘坤一从英人手中购来的船坞所在地。因为这里“环山带水,为省河中形胜之区”,而且“船坞现有轮机,近在咫尺,此时可为考证学业之资,异日即可为设厂造船之本”,被张树声视为办学的理想之地。关于西学馆应设的专业,张树声认为,由于办学经费有限,“万不能如闽中之大开船厂,亦不能如天津之并设多堂。拟先专习驾驶一途,俟开办略皆就绪,或更筹有接济,再当逐渐推广,兼及制造”(注:《洋务运动》(二),上海人民出版社,1961年版,第124-125页。)。可见,张树声所筹建的西学馆,实为一所海军驾驶和轮机制造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