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学会曾被梁启超称誉为湖南“全省新政之命脉”,故历来颇获研究者重视,凡论及维新时期学会组织之论著,所有研究戊戌变法(尤其是湖南维新运动)及有关中国近代史之著述,皆或多或少提及南学会;关于南学会之专文,则有王尔敏《南学会》、汤志钧《论南学会》、卢智《戊戌维新时期的南学会》等。(注:王尔敏:《南学会》,《大陆杂志》第23卷第5、6期;汤志钧:《论南学会》,《湖南师院学报》1982年第2期;卢智:《戊戌维新时期的南学会》,《求索》1987年第2期。)然史学界迄今对南学会若干基本史实存有舛误,乃至以讹传讹。本文依据南学会学长皮锡瑞之日记、《湘报》等原始资料,就南学会若干史实加以考辨。 一、南学会讲学之人次 集会讲学为南学会主要活动,《南学会大概章程》规定:“讲论会友拟公举学问深邃、长于辩说者,请其讲论。讲期每月四次,遇房、虚、昴、星之日,即为讲论之期。”(注:《南学会大概章程》,《湘报》第34号。)南学会自1898年2月21日开讲,至6月18日最后一场,近4个月内,究竟讲学几场?又延请了多少人来会中讲学?因南学会实际并未定期讲学,原始资料亦未明载,故迄今仍存不同说法。 汤志钧认为南学会共讲学13场,并详列如下:第一场,由皮锡瑞主讲“论立学会讲学宗旨”,黄遵宪主讲“论政体公私必自任其事”,谭嗣同主讲“论中国情形危急”,乔树楠主讲“论公利私利之分”,陈宝箴主讲“论为学必立志”;第二场,由皮锡瑞主讲“论讲学之益”,谭嗣同主讲“论今日西学皆中国古学派所有”,邹代钧主讲“论舆地纬度之理”,黄遵宪续讲前次题目;第三场,由皮锡瑞主讲“论朱陆异同归于分别义利”;第四场,由皮锡瑞主讲“论学者不可诟病道学”,欧阳中鹄主讲“论辨义利始可有耻”;第五场,由皮锡瑞主讲“论交涉之理”,课嗣同主讲“论学不当骄人”,李维格主讲“论译书宜除四病”;第六场,由皮锡瑞主讲“论保种保教均必先开民智”;第七场,由皮锡瑞主讲“申辨孔门四科之旨”,陈宝箴主讲“论不必攻耶教兼及周汉事”;第八场,由皮锡瑞主讲“论孔子创教有改制之事”,谭嗣同主讲“论全体学”;第九至十二场,均由皮锡瑞分别讲“论不变者道必变者法”、“论盛朝昭代之兴亡原因”、“论变法为天地之气运使然”、“论洋人来华通商传教当暗求抵制之法”;第十三场,由曾广钧主讲“论开矿当不惜工本”。(注:汤志钧前引文,另见汤著《戊戌变法史》,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280-282页。后来论著凡提及南学会者多类似。如林增平等谓南学会共演讲13次,演讲者主要有谭嗣同、黄遵宪、皮锡瑞、邹代钧、欧阳中鹄、陈宝箴等(《湖南近现代史》,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208页。)林能士谓南学会共演讲12场,并详列如下:皮锡瑞12次,谭嗣同4次,陈宝箴2次,黄遵宪、邹代钧各1次,另由名士硕儒充任者5次。(注:林能士:《清季湖南的新政运动》,台湾大学文学院文史丛刊,1972年印行,第53页。)李喜所以为南学会的集会演说共进行过14场,除第十三、十四场外,其余12场《湘报》都有明确记录,并认为谭嗣同在学会讲演4次。(注:李喜所:《谭嗣同评传》,河南教育出版社1986年版,第222页。)刘泱泱则说:“查阅《湘报》上有关南学会的讲学记录,总共是13场25人次,其中皮锡瑞讲学次数最多,达12次;其次为谭嗣同,共4次;再以下依次为陈宝箴、黄遵宪,各2次;乔树楠、邹代钧、欧阳中鹄、李维格、曾广钧,各1次。”(注:刘泱泱:《湖南通史·近代卷》,湖南出版社1994年版,第410页。)丁平一亦云:“据《湘报》所载有关南学会的讲学记录,总共讲有13次,演讲者达25人。”(注:丁平一:《湖湘文化传统与湖南维新运动》,湖南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347页。)上述各种说法,汤、刘、丁等皆据《湘报》所载南学会讲义,林氏则据《湘报类纂》乙集《讲义》,虽讲学场数有12与13之异,但总计则同为25人次。其实,各家于南学会讲学人次遗漏甚多。 凡在南学会讲学者,作为学长的皮锡瑞均在日记中加以记载(仅漏载谭嗣同讲“论全体学”一回)。据其日记,除上述讲学者外,还有以下人员:第二场,“杨葵园(自超)讲天文”(按,《湘报》第16号刊有杨氏讲义);第三场,“予说后,徐(仁铸)、黄(遵宪)二公各演一段,黄说知觉不在心而在脑”;第四场,“节吾(欧阳中鹄)、秉三(熊希龄),予讲后各讲一遍。秉三说时世,洋人不可与之开衅,中丞(陈宝箴)曲为譬喻,嘱湖南莫打洋人”;第五场,“秉三未说,复生、李一琴(李维格)各说一遍,廉访(黄遵宪)至,说日本、台湾、印度极透彻痛切,云法人又有邀索两广利益、云南铁路之事”;第六场,“予讲保种保教,廉访说教旨略异,一琴说波兰事,娓娓可听”;第七场,“廉访说天主教必无剖心挖眼睛事”;第八场,“宣翘(戴德诚)与秉三说保卫、团练事……公度未讲”;第九场,“李一琴讲通商事……谭复生(嗣同)讲治兵亦切实,廉访未讲……方伯亦未讲”;第十场,“右帅(陈宝箴)来讲学,云香帅约共奏改科举……右帅以予所讲为善,予甚服戴君说中西教之精”;第十一场,“予与廉访讲毕,曾某(广钧)接讲保种保教”;第十二场,“两点钟登堂讲毕,秉三接讲一段”。(注:以上见《师伏堂未刊日记》光绪二十四年二月初七、十四、廿一、廿八日,三月初六、十三、二十日,闰三月初四、十一、廿五日,四月初十日,载《湖南历史资料》1958年第4期、1959年第1期。) 另外,皮锡瑞离湘后,南学会又讲过一场,主讲为谭嗣同和曾广钧。虽然关于谭嗣同此次讲学事及讲义均无明确记载(注:周秋光《熊希龄传》谓:“6月11日,光绪帝颁发了维新变法的谕旨。18日,已中断了20天的南学会讲论会又开讲了一次,由谭嗣同主讲。”但未明所据(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145页。),但曾氏讲义开首即谓:“顷谭佛生言新学益处及吾人当遵谕旨力振新学等语,至为剀切。据仆所见,指出新学不满于人之故,乃愈足坚开新党之心,而启守旧者之智,试申论之。”(注:《湘报》第92号。)由于此次之前的所有讲学记录中,均未见谭嗣同讲解“新学益处及吾人当遵谕旨力振新学”,故可以推测,谭应为本次讲学的主讲之一。 总计南学会自2月21日至6月18日,共讲学13场,先后在学会演讲者达45人次,即:皮锡瑞12次,黄遵宪8次,谭嗣同6次,陈宝箴4次,熊希龄、李维格各3次,戴德诚、曾广钧各2次,邹代钧、乔树楠、杨自超、欧阳中鹄、徐仁铸各1次。